四、建议家属就民事赔偿部分与物业公司协商或通过法律途径(诉讼)解决。
通报的最后,是几句格式化的“吸取教训”、“加强员工培训”、“完善管理制度”、“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的套话。
这份通报像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精准地浇灭了大多数业主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群里沉默了许久,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能听到屏幕后面无数人失望的叹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幽幽地发了一句:“所以…就这样了?”
“个人行为…又是临时工扛下所有。”
“没办法,法律讲证据,确实很难证明是物业公司让他不管的。他们太精了。”
“唉…还能怎样呢?难道真去打官司?告物业?耗时耗力,耗得起吗?最后能赔多少?何况人都没了…”
“心凉了…真的心凉了…”
冯进盯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份通报,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他并不怀疑林副局长和周队长的正直和努力,他们肯定已经尽力了。但最终,结果却依然如此。程序合法。个人失职。证据不足。
这些冷冰冰的、无懈可击的词语,巧妙地、合法地卸掉了物业公司本该承担的核心管理责任和主要道义责任。一个活生生老人的死亡,一场本可避免的悲剧,最后的定论和惩罚,竟然轻飘飘地落在了那个或许此刻正在拘留所里后悔不迭的年轻保安身上。而物业公司,只需要“吸取教训”、“加强管理”即可。
几天后,冯进在下班路上偶然遇到了再次来小区回访、了解后续情况的周亚文。周队长看上去有些疲惫,眼袋很深,看到冯进,他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周队长,”冯进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那份通报…”
周亚文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然贴着牛皮癣广告的墙壁、坏掉的单元门禁、以及偶尔可见的装修垃圾,低声道:“冯先生,法律…有时候能做的很有限。我们只能在我们权限和证据允许的范围内做事,一切都得按程序来,凭证据说话。”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问题,根子不在法律层面,而在…别的层面。管理,良心,还有…”
他没有明说,但冯进完全听懂了。周亚文和他们一样,看到了物业管理的混乱和懈怠,看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不作为和推诿文化,看到了制度性的冷漠,但作为执法者,他无法超越现有的证据和法律条文,去审判一种“氛围”或一种“习惯”。
“谢谢您,周队长。辛苦了。”冯进最终说道,语气平静。他知道这位刑警已经做了他职责范围内所能做的一切。
周亚文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重地拍了拍冯进的肩膀,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在傍晚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落寞和无奈。
公安局的介入,像一阵风吹过浑浊的池塘,看似搅动了池水,但风停之后,水面重新恢复平静,甚至因为这次失败的、徒劳的撼动,那水下的淤泥仿佛沉积得更加顽固、更加理所当然了。
物业的王经理,在经过最初几天的低调和沉默后,腰杆似乎又慢慢地、悄悄地挺直了。虽然小区门口换了个看起来稍微精神点的年轻保安(但依旧不怎么看人和询问),但门禁时好时坏,广告依旧肆虐,装修垃圾还是偶尔随处乱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连公安局都拿他们没办法。一种更深的失望、无奈和麻木,开始在小区里弥漫开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刘老爷子家那个单元的门口,不知是谁默默地摆放了几束早已枯萎凋零的鲜花。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程序正义”和“证据链”轻轻放过的人间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