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年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东宫虽不在皇宫之内,但陛下既已下令六宫戒严,她便顺水推舟,吩咐整个东宫全面戒严,一时间东宫内外戒备森严,连只飞鸟都要被盘查再三。
此刻,李疏年正在寝殿内端着一碗汤药小口啜饮。
因冬日天寒地冻,每日下朝后,膳房都会为她备上一碗姜汤驱寒,只是今日的姜汤换成了一碗深褐色的汤药。
墨云琛侍立在一旁,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那碗汤药,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看来是他多虑了,她既已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自然会考虑周全,不会留下后患。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懈的刹那,李疏年却淡淡掀起眼帘,似是无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落回碗中。
她心中思忖的,却是父皇突然召太后回宫垂帘听政的深意。
太后是先帝和当今皇上的生母,多年来一直在京郊万佛寺清修,从未回过宫——至少李疏年从未见过这位皇祖母。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要追溯到李栩身上。
当年李栩的生母沈皇后及其背后的沈家犯下滔天大罪,按律李栩本该被终身圈禁,永不得自由。但最终他不仅未被囚禁,反而得以在朝堂上立足,甚至有机会触及帝位,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的干预。
先帝驾崩,沈皇后饮鸩自尽后,太后曾含泪恳求当今皇上宽恕李栩,甚至不惜以终身不回宫、为国祈福为条件。
皇上碍于孝道,最终应允了赦免李栩,却未接受太后出家的请求。然而太后竟自行离宫,在万佛寺带发修行,至今已十余载。
如今父皇突然下旨召太后回宫垂帘听政,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用意?
李疏年百思不得其解,她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起身往书房走去。
幕僚们早已等候多时,今日这道圣旨,注定要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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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圣旨下达的当天,远在万佛寺的太后就收到了消息。
她正跪在佛前念经,右手不疾不徐地敲击着木鱼。
岁月的流逝只在她脸上添了几道皱纹,反而让她显得愈发慈眉善目,宛如人间菩萨。
纪嬷嬷轻步走进佛堂,垂首恭敬回禀了圣旨的内容。
寂静空荡的殿堂内,敲击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位人间菩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丝肃杀之气转瞬即逝。
纪嬷嬷汇报完毕,便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侍立一旁,不再言语。
太后的右手重新抬起,木鱼声再次响,她无声地念了句“阿弥陀佛”,手中的木槌却比先前沉重了几分。
另一边,摄政王李栩得到消息后,立即上表请旨,要求亲自前往万佛寺迎接太后回宫。
于情而言,当年若非太后出手相救,他早已被圈禁至死,哪还有今日站在朝堂上的机会?
尽管这些年来,他每次前往万佛寺求见,太后都闭门不见,甚至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递,但李栩从未忘记当年的恩情。
于理而论,他也想借此机会试探太后的态度。
毕竟时过境迁,当年的太后能因为先帝而对他施以援手,如今的太后却未必会为了他这个隔了一层的孙子,而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反目。
圣旨虽已下达,但真正启程迎接太后,却是在三日之后。
这三日不仅是给宫内准备的时间,更是给太后权衡的余地。若她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好推脱之词。
这一日,连续下了几日大雪的卫国都城难得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