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春宴设在京郊的畅春园，附近的百亩桃林与碧水湖光相映成趣。
身着锦绣的贵女公子们络绎不绝，环佩叮当声与笑语喧哗交织成春日乐章，夹杂着远处传来丝竹声与投壶的喝彩，实在是踏春好时节。
顾挽棠与顾挽月甫一现身，便引来了无数目光。
顾挽月强压着心中的不悦，杏红色襦裙上的并蒂莲在阳光下灼灼夺目。
她莲步轻移，与各家贵女寒暄。
“月姐姐今日这身杏红襦裙，倒衬得人面桃花相映红！”
镇国公府的嫡女捏着绣帕娇笑，眼波却有意无意扫过不远处的顾挽棠。
顾挽月掩唇轻笑，鬓边金步摇随动作轻晃，声音温柔：“不过是母亲让人新裁的料子，哪及得上你的好衣裳。”
她和一众贵女围坐在凉亭下，话题从新得的西洋胭脂，渐渐转到待字闺中的青年才俊。
“听说裴世子今日也会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来与哪家贵女相看。”
那人压低声音，话音未落便引得众人捂嘴调笑，直说她这话酸溜溜的。
顾挽月指尖摩挲着杯盏，余光瞥见顾挽棠被晾在人群外，心中暗爽，面上却依旧温婉。
“妹妹们莫要乱嚼舌根，裴世子清正，岂是......”
再后面的话，顾挽棠没有听清，她带着白芷来到畅春园阁楼旁的一处空地。
将早就准备好纸鸢高高抛起，她纤纤细手轻抖丝线，水墨海棠纸鸢便乘风而起，越飞越高。
畅春园的阁楼之上，青竹帘半卷，檀香混着墨香萦绕。
裴衍斜倚在榻边，月白锦袍垂落的衣摆拂过青玉矮几.
他修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古画轴头，听着众人争论书画真伪，神色始终淡淡。
“这《溪山行旅图》的皴法，定是范宽真迹无疑！”
工部尚书之子拍案而起，惊得茶盏里的碧螺春泛起涟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唯有裴衍垂眸不语，清冷眉眼仿佛笼着层薄雾，让人难以窥探心思。
忽有清脆莺啼掠过窗棂，紧接着一阵银铃轻响。
裴衍睫毛微动，手中抚着画轴的动作顿住，只见一只水墨海棠纸鸢破云而出，在漫天桃色中扶摇直上。
纸鸢尾羽缀着的银铃随着风势，发出细碎而空灵的声响，如清泉击石，在喧闹的阁楼里格外清晰。
众人也循声望去，阁楼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裴衍却不自觉起身，来到雕花窗边。
他顺着纸鸢望去。
一道雪色身影立在桃林深处，素白指尖灵巧收放线轴，少女的裙摆被春风掀起。
桃林粉雾氤氲，顾挽棠鬓边的白玉兰簪随着动作轻颤，珍珠的冷光映得她肌肤胜雪。
雪色纱衣裹着少女窈窕身姿，与桃林的灼灼粉色相映，美得惊心动魄。
“好个妙人。”有人低语，却被裴衍抬手止住。
他凝视着顾挽棠，清冷的瞳孔微微收缩，心底泛起一丝陌生的涟漪。
这京城贵女，他见过不少，或端庄贤淑，或娇俏活泼，却从未有人如眼前少女这般，像一幅骤然展开的水墨丹青，清丽中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