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咆哮着,迁怒于一切,对哈涅尔的嫉妒和怨恨几乎要冲破胸膛。
老印拉希尔坐在阴影里的高背椅上,手中端着一杯未曾晃动的红酒,面容平静得可怕,仿佛儿子的狂怒与他毫无关系。
直到迪尔索气喘吁吁地停下,他才缓缓抬起眼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瞬间压下了屋内的躁动:
“无能狂怒,是失败者最可悲的姿态。”
迪尔索猛地看向父亲,嘴唇翕动,还想争辩。
印拉希尔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稳:“失败并不可怕,迪尔索。可怕的是失败之后,失去理智,被愤怒和嫉妒蒙蔽双眼,那样只会让你输得更惨,甚至万劫不复。”
他轻轻晃了晃酒杯,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荡漾。“哈涅尔赢了这一局,赢得了声望。但那又如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现在站得越高,将来……或许会摔得越重。耐心,我的儿子,政治不是市井斗殴,需要的是耐心和智慧,而不是匹夫之怒。”
迪尔索喘着粗气,虽然脸上依旧不服,但终究不敢再放肆,只能死死攥紧拳头,将无尽的怨毒埋回心底。
宰相公署。
佩兰都尔站在窗边,望着下方城中欢庆的人潮,听着隐约传来的“哈涅尔万岁”、“胡林血脉”的呼喊。
他身后,一名身着朴素灰袍的属下刚刚汇报完卡伦贝尔之战的详细情报以及白城各方的反应。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佩兰都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欣喜,也无忧虑,平静得如同深潭。
良久,他才淡淡地开口,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属下躬身,无声地退下。佩兰都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没人知道这位刚铎的实际执政者,此刻内心深处在计算着什么,权衡着什么。
哈涅尔的崛起,无疑在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中,投入了一颗重量远超预期的棋子。
几天后,一道来自王庭的正式王令,被快马送往仍在废墟上重建的卡伦贝尔。
王令以慷慨激昂的言辞褒奖了哈涅尔领主的英勇和功绩,称赞他“扞卫了刚铎的荣耀,彰显了古老血脉的不屈”,为王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这份赫赫战功的实质赏赐是:一万卡斯塔尔金币。
当哈涅尔接到这份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王令时,他看着那象征着“丰厚”赏赐的数字,再望向眼前满目疮痍、亟待投入海量资源重建的领地,以及那些为保卫家园而付出生命和鲜血的军民,嘴角只能勾起一丝混合着疲惫、讽刺与冰冷的弧度。
白城的掌声很响亮,但落到实处的支持,却如此吝啬而意味深长。
这一万卡斯塔尔,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提醒——提醒他,他的功劳被记住了,但他的界限,也被清晰地划定了。
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