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上前一步，声音如北境军营里的号角，洪亮而坚定：“我等既来领差，便知其中凶险。还请大人分派，三日内必完核验。”
山羊胡吏员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扔出一张卷边的地图，纸角还沾着些黑色的污渍——那是邪魂的魂息残留。“那就去西区！五百户亡魂，三日内核验完，阴德值加倍；若完不成，或被邪魂伤了，可没人替你们担责！”
萧靖渊捡起地图，指尖抚过西区“忘川河支流”的标注——那里的魂息稀薄，他初入地府时曾感知过，确实是邪魂易生之地。他将地图折好塞进袖中，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三日后来复命。”
离开功曹司，陈武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那吏员分明是刁难！西区五百户，散落在废墟里，三日内怎么查得完？”
“刁难也是机会。”萧靖渊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阴器坊的方向，魂火在工坊上空连成一片暖光，“西区乱，才更需有人护着那些亡魂。苏小哥，你说的‘魂聚点’，可在地图标注的西市旧址？”
苏墨展开地图，指尖点在西市那处：“正是。那里有地府设的临时哨卡，亡魂多聚集在哨卡周围，咱们先核验那里，再分区域排查，能省不少功夫。”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两张备用的辨魂符，递给萧靖渊与陈武，“这符贴身放着，邪魂靠近时会发热，能提前预警。”
三人踏入西区时，才知“乱”字的真意。街道两旁的房屋多已倒塌，断梁上缠着发黑的魂丝，那是邪魂留下的痕迹；地面上积着的黑水，踩上去会泛起细小的气泡，散发出腐臭的魂息；远处传来亡魂的啜泣声，混着邪魂的嘶吼，在空荡的街巷里回荡。
魂聚点在西市旧址的中心，是个用魂木搭建的大棚，棚顶盖着破旧的魂布，风吹过时发出“哗啦”的声响。棚内挤满了亡魂，大多是老弱妇孺，魂体透明得像薄纸，看到三人身着素袍走近，纷纷往棚角缩去，眼神里满是惊惧。
“诸位莫怕。”萧靖渊走到大棚中央，声音放得沉稳，带着北境将军安抚士兵的暖意，“我等是功曹司派来的核验吏，只为辨邪魂、护平安。这辨魂符不会伤魂，只需贴在额前片刻。”
人群里沉默了片刻，一个白发老魂灵拄着魂木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他的魂体比旁人凝实些，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儒衫，袖口还绣着个“文”字——那是生前教书先生的标识。“老朽信将军。”老魂灵抬起布满皱纹的手，“前几日若不是将军这般的人，老朽早被邪魂吞了魂息。”
苏墨上前，将辨魂符轻轻贴在老魂灵额前。片刻后，淡蓝色的魂纹从符纸下显形，如溪流般绕着老魂灵的眉心流转，连贯而温润。“是正常亡魂。”苏墨在户籍册上记下“文先生，生前授业，遭乱兵所害”，笔尖顿了顿，又添上“魂体稳，可协助安抚众魂”。
有了文先生带头，其他亡魂渐渐放下戒备。萧靖渊站在棚口维持秩序，陈武捧着户籍册登记信息，苏墨则专注地辨别魂纹。日头偏西时，他们已核验了两百三十户亡魂，从其中揪出三个邪魂——都是魂纹发黑、断裂如蛛网的，陈武用随身携带的拘魂链将它们捆住，链身的镇魂纹亮起银光，邪魂在链中嘶吼挣扎，却始终挣不脱。
暮色降临时，柳娘提着食盒赶来，里面装着三碗槐叶粥，还有一碟用忆魂气凝的槐花粉糕。“看你们没回来，便想着送些过来。”柳娘笑着把粥碗递过去，“文先生我认识，生前是隔壁镇子的教书先生，待孩子极好。”
萧靖渊接过粥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魂核。他望着棚内渐渐放松的亡魂，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给孩子梳理魂发，忽然觉得，这地府的路虽冷，却也有值得守护的暖。“明天争取核验完剩下的，”他放下粥碗，眼神亮得像北境的星，“拿到阴德值，咱们就能申请官职，离报仇又近一步。”
苏墨摩挲着墨玉工牌，望向忘川河的方向，魂光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波澜：“林晚，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