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笑着闹了会儿,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孩子身上。
淑红一提起小刚,眼神就亮了,语气里满是骄傲:“我们家小刚稳重又心细,最近天天帮他爸去棚里干活,回来再忙活家里的事。对弟弟妹妹们也是爱护有加,很有长子的样子。就是这个学习成绩,唉,越来越吃力了。我和大勇想的是尽力供小刚和蒙蒙上学,将来考上大学,做他四叔五叔那样有文化的人,别像我们似的,一辈子困在这村庄里。”
翠花点点头,深有感触:“可不是嘛,咱们年轻时哪懂这些,家里条件不好,早早下了地,连初中都没念完。现在看着孩子们能安安稳稳上学,多好。”
她说着,目光越过窗户,落在屋里正围着布娃娃笑的孩子们身上,眼神突然软下来,又带着点怅然,“要是小双还在,现在也快大学毕业了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
淑红知道小双是翠花心里的痛,整个张家,除了娘和大双,跟小双最亲近的,就是翠花了。她听大勇说过,当年的小双,是翠花亲手放进棺材里送走的。
淑红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
翠花愣怔了一会,嘴角扯出一个笑:“还好有大双在,他俩本就是双胞胎,有时候看着大双,就全当看见了小双。要是他还活着,现在肯定也跟大双一样,懂事,爱读书,说不定还会带着孩子们来这小卖部玩,跟这群孩子似的,吵吵闹闹的。”
阳光慢慢移到院子中央,照在翠花鬓角的碎发上,泛起淡淡的光。屋里的孩子们还在笑,笑声飘出来,混着红薯粥的甜香,冲淡了那点怅然。
淑红拿起碗,又给翠花盛了半勺粥:“别想这些了,孩子们好好的,大双也好好的,大双这几天放寒假就回来了,你想小双的话就去见见大双,小双在大双身上待着哩!”
翠花接过碗,喝了口热粥,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舒服了些。她看着屋里叽叽喳喳的身影,轻轻点头:“是啊,小双的日子有大双替他过着呢。”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四勇聊到三勇,又从镇上的新鲜事聊到家里的琐事,越聊越起劲儿。屋里的孩子们偶尔跑出来要水喝,看见俩人聊得热闹,又蹦蹦跳跳地跑回去继续玩。
阳光洒在院子里,暖融融的,红薯粥的香味还在空气中飘着,伴着孩子们的笑声和俩姐妹的聊天声,把这寻常的冬日,衬得格外温馨热闹。
春节前的张家小院,炸糖糕的甜香裹着煤炉的暖意,在屋里绕了好几圈。八仙桌上摆着刚出锅的饺子,腾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上贴的红福字。
咱们的大学生张双勇回来了。
“跟你们说个事。”大双坐在桌前,放下筷子,喉结滚了滚,目光扫过围坐的家人:“我京城的实习单位定了,但我打算不去了,我想回咱们县医院工作。”
“你说啥?”大勇的声音陡然拔高,“实习的单位都定好了,为什么不去?导师不是说,好好表现能留院吗?你回县城干什么?”
三勇也惊呆了,“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个名牌大学生,都盼着你能留在大城市,为什么要回来啊?是实习的单位出问题了?”
“就是啊大双,”闪花也跟着劝,“大学生就得往上走,县城能有啥发展?你去了京城,将来家里的孩子们还能沾沾你的光,去大城市读书呢!”
满桌的人都围着大双,你一言我一语,像细密的网,把他裹在中间。
大双低着头,指尖摩挲着桌沿那两个浅浅的坑,这还是他小时候跟小双一起用指甲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