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晚将最后一罐桂花糕塞进娜迪莎的行李箱时,指尖蹭到了箱壁上还没撕干净的价签,是上个月陪娜迪莎在苏州丝绸厂选礼服衬里时贴的。娜迪莎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膝盖上摊着本翻得卷边的非洲地图册,指尖在刚果盆地那片深绿色上反复摩挲,听见拉链拉动的声响,抬头时眼里还沾着点没褪尽的水汽。
“其实不用带这么多的,”娜迪莎伸手想把行李箱往自己这边拉,却被顾星晚按住了手,“我妈妈只会觉得我在中国把行李箱都填成了杂货铺,她总说我像只爱囤松果的松鼠。”她说这话时嘴角翘着,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地图册的边角,指腹把纸面蹭出了一道浅白的印子。
顾星晚蹲下来,把刚从厨房拿出来的真空包装的酱鸭往行李箱侧袋里塞,听见这话笑了笑:“你去年给我带的那罐非洲胡椒,我妈到现在还跟邻居说‘这是星晚朋友从非洲背回来的,炖肉香得能把楼道里的猫都引来’。现在换我给你妈带点中国的‘香猫胡椒’,让她也知道咱们中国的调味有多厉害。”
娜迪莎被“香猫胡椒”这个说法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拍了下顾星晚的胳膊,却在触到对方手肘处那道浅疤时顿了顿——那是上个月赶礼服设计稿时,顾星晚为了帮她找落在柜顶的布料,不小心被金属挂钩划到的。当时娜迪莎还蹲在地上给她贴创可贴,顾星晚满不在乎地说“这点小伤算什么,等礼服秀成功了,这点疤都能当军功章”。可现在想起这事,娜迪莎鼻子又有点发酸,她低头把脸埋在地图册上,闷闷地说:“其实这次回去,我有点怕。”
顾星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把酱鸭的包装袋理平整,然后坐到娜迪莎身边,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怕什么?怕你妈妈嫌你带的东西太多,还是怕你家那只叫‘咖啡’的狗不认识你了?”
娜迪莎摇摇头,手指在地图册上刚果河的线条上慢慢划过:“都不是。是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妹妹才上小学,现在她都要上中学了。我上次跟她视频,她指着我穿的旗袍问‘姐姐,这是中国的裙子吗?为什么领口要盘那么多扣子’,我突然发现,我好像错过了她好多成长的瞬间。还有我妈妈,她之前总说腰不好,我却只能在电话里让她多休息,连给她揉一下腰都做不到。”
顾星晚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茶几上拿过一个绣着荷花的布包,递给娜迪莎:“这里面是我妈给你准备的艾叶贴,她说贴在腰上能缓解酸痛,你回去给你妈妈试试。还有这个,”她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两副银镯子,镯身上刻着细细的缠枝莲纹,“这是我在杭州河坊街给你妹妹选的,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娜迪莎拿起银镯子,指尖轻轻拂过镯身上的花纹,眼眶慢慢红了:“星晚,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
“因为我知道,你想把中国的一切都打包带回家,想让你家人知道你在这边过得很好,也想让他们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意。”顾星晚笑了笑,伸手帮娜迪莎把散落在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其实我之前也跟你一样,第一次出国的时候,我妈往我行李箱里塞了十几包泡面,说怕我在国外吃不惯。结果我到了那边,每次煮泡面的时候,都能想起我妈在厨房给我煮面的样子。现在换你回家,我也想让你带着这些东西,让你家人尝一口中国的味道,就像我妈当初希望我能在国外也尝到家里的味道一样。”
娜迪莎把银镯子放回盒子里,然后伸手抱住了顾星晚:“星晚,谢谢你。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顾星晚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咱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点别的东西。”她拉着娜迪莎站起来,走到书房里,打开书柜最出来,打开来里面是一摞摞的书和几个密封袋。
“这些是我给你妹妹选的书,有童话故事,还有一些介绍中国文化的绘本,比如《清明上河图》的儿童版,还有讲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故事书。”顾星晚拿起一本绘本,翻开给娜迪莎看,“你不是说你妹妹对中国很好奇吗?这些书能让她多了解一点中国。还有这些,”她指着密封袋里的东西,“是我收集的各地的明信片,北京的故宫、上海的外滩、西安的兵马俑、桂林的山水,你可以跟你妹妹一起看,告诉她这些地方有多美,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带她来中国玩。”
娜迪莎拿起一张桂林山水的明信片,画面上的漓江泛着青绿色的光,两岸的山峰像水墨画一样,她忍不住感叹:“真漂亮。我妹妹要是看到这个,肯定会吵着让我带她来。”
“那正好啊,等你这次回去跟她打好招呼,下次咱们就策划一场中国之旅。”顾星晚笑着说,然后又从纸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播放器,“这个是我给你妈妈准备的,里面下载了很多中国的戏曲,比如越剧、黄梅戏,还有一些舒缓的古琴曲。你说你妈妈喜欢安静,这些曲子应该适合她。对了,我还找了个懂法语的朋友,把戏曲的剧情都翻译成了法语,写在小本子上,到时候你可以讲给你妈妈听。”
娜迪莎接过播放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播放键,舒缓的古琴声慢慢流淌出来,她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星晚,你做的这些,比我自己想的还要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不用谢啊,”顾星晚把播放器放回纸箱里,然后帮娜迪莎把纸箱搬到客厅,“咱们之前一起熬夜赶礼服设计稿,一起在面料市场砍价,一起在秀场后台紧张得手心冒汗,那些日子里,你也帮了我很多啊。你还记得吗?上次我因为客户临时改需求,急得在办公室哭,是你给我泡了杯热可可,还陪我一起重新改设计稿,直到凌晨三点。那时候我就想,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娜迪莎想起那件事,也忍不住笑了:“那杯热可可还是我从非洲带来的可可粉冲的呢,你当时还说比咖啡店的好喝。”
“对,就是那个可可粉,”顾星晚点点头,“后来我还让我妈从网上买了同款,现在家里还剩半罐呢。等你这次回来,咱们再一起冲热可可,一起聊设计稿,好不好?”
“好。”娜迪莎用力点头,然后蹲下来,开始帮顾星晚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她把桂花糕和酱鸭整齐地摆放在行李箱的一侧,把艾叶贴和银镯子放在中间的小格子里,把书和明信片放进另一侧的布袋里,最后把播放器放在最上面,方便自己随时拿出来给妈妈听。
顾星晚看着娜迪莎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在一家面料店,娜迪莎正拿着一块靛蓝色的蜡染布,跟老板讨论布料的质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设计的热爱,说话时带着一点非洲口音,却格外真诚。那时候顾星晚就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能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对了,星晚,”娜迪莎突然抬起头,“我这次回去,还想把咱们这次设计的礼服照片带给我妈妈看。她之前总问我在做什么工作,我跟她说我在设计礼服,她还不太懂。这次我带照片回去,让她看看我设计的礼服有多漂亮,让她知道她的女儿在国外也能做出很棒的事情。”
“当然要带啊,”顾星晚从手机里翻出礼服秀的照片,递给娜迪莎,“你看这张,你设计的那件红色礼服,模特穿在身上,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当时台下的掌声最热烈了。还有这张,你用非洲蜡染布做的裙摆,上面的花纹跟中国的刺绣结合在一起,特别有创意,好多客户都问这件礼服是谁设计的呢。”
娜迪莎看着照片里的礼服,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其实那件红色礼服的灵感,还是来自你给我看的中国红瓷呢。你说中国红代表着热情和吉祥,我就想把这种感觉融入到礼服里,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所以啊,咱们的设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咱们把中国文化和非洲文化结合在了一起,”顾星晚笑着说,“就像这些你要带回家的东西,它们不仅仅是特产,更是两种文化的交流。你妈妈尝到桂花糕的甜,就会知道中国的点心有多美味;你妹妹看到银镯子上的花纹,就会知道中国的手工艺有多精巧;你家人听到古琴曲,就会知道中国的音乐有多动听。这些小小的东西,能让他们更了解中国,也能让你在跟他们分享的时候,更骄傲地说‘这是我的朋友给我的,这是中国的味道’。”
娜迪莎把手机还给顾星晚,然后继续整理行李箱。她发现顾星晚还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放了几包茶叶,有龙井,有普洱,还有她最喜欢的茉莉花茶。她拿起一包茉莉花茶,凑近闻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让她想起了在中国的这些日子里,每一个跟顾星晚一起喝茶聊天的下午。
“星晚,”娜迪莎轻声说,“等我这次回去,我会把你给我的这些东西都好好地交给我家人,也会把你对我的好都告诉他们。我会跟我妈妈说,有一个中国朋友,像家人一样关心我;我会跟我妹妹说,有一个中国姐姐,给她准备了很多好看的书和漂亮的镯子;我会跟我爸爸说,有一个中国伙伴,跟我一起完成了很棒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