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文化交流展的展馆外飘着二十多个国家的国旗,风一吹就顺着晨光展开,像给玻璃幕墙镀了层流动的彩虹。顾星晚攥着礼服箱的拉杆,指节因为用力泛着浅白,直到娜迪莎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带着迦纳口音的英语混着笑意落进耳朵:“看,那是我们设计图里的靛蓝色,他们把指引牌做成了蜡染纹样。”
顾星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入口处的导览牌果然印着细碎的几何纹,靛蓝底色上叠着米白线条,和她们去年在阿克拉市场里淘到的那块蜡染布一模一样。那时候娜迪莎蹲在摊位前,手指抚过布面上的纹路,说这是她祖母教她的第一门手艺,用蜂蜡在棉布上画图案,再放进靛蓝染料里煮,煮出的颜色能留住雨季的云。顾星晚当时就拍了照,后来画礼服设计图时,总忍不住把那些纹路添在裙摆下摆,像把迦纳的雨季缝进了丝绸。
“别紧张,”娜迪莎把额前的小卷发别到耳后,露出耳垂上银质的小月亮耳钉——那是顾星晚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我们试穿了四十次,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工作室,你为了改腰线,凌晨三点还在剪里布?”
顾星晚当然记得。那是套香槟色的鱼尾裙,原本的腰线卡在胯骨上方,试穿时模特说走路会磨腿。她和娜迪莎坐在堆满布料的地板上,台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凑在一起的小兽。娜迪莎拿着软尺量了三次,突然说:“不如加一层真丝内衬,再把腰线往下移两厘米,像我妈妈做的传统裙装那样,留些活动的空间。”后来改好的裙子,模特穿上转了个圈,裙摆的流苏跟着晃,像把星光都绕在了身上。
展馆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脚步声混着不同语言的交谈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百合香。她们推着礼服箱往后台走,路过东亚展区时,看见日本的和服师傅正用木梳给模特整理腰带,红色的腰带在她手里绕了三圈,最后系成了朵饱满的樱花结。娜迪莎放慢脚步,小声跟顾星晚说:“你看她的手,比我们缝亮片时还稳。”顾星晚点点头,想起自己第一次缝亮片时,针脚歪得像毛毛虫,还是娜迪莎握着她的手,教她每针要隔三毫米,“亮片要像星星一样排整齐,不然穿在身上会晃得人眼晕。”
后台的更衣室被隔成了十几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门上都贴着国家的名字。顾星晚和娜迪莎的隔间在最里面,门上贴着“中国-迦纳联合设计”的纸条,是娜迪莎昨天用彩笔写的,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五星红旗和迦纳国旗。她们把礼服箱打开,五十套礼服整齐地挂在临时搭的衣架上,像一片彩色的森林——有印着中国水墨的真丝长裙,墨色的荷叶边下摆上,娜迪莎用金线绣了迦纳的国花凤凰木;有缀着贝壳的短款礼服,贝壳是她们去年在多哥的海滩上捡的,洗干净后磨成了薄片,缝在裙摆上,一动就会发出细碎的响声;还有套红色的礼服,领口是中国传统的盘扣,袖口却绣着迦纳蜡染的几何纹,顾星晚当时设计的时候,还担心两种元素会不搭,娜迪莎却拍着桌子说:“这是我们的故事啊,你的国家和我的国家,本来就该靠在一起。”
第一个来试穿的模特是个金发女孩,叫莉莉,来自法国。她挑了套浅蓝色的礼服,裙摆上印着中国的青花瓷纹样,领口处缝着白色的珍珠。顾星晚帮她拉上拉链,娜迪莎则蹲在地上,调整裙摆的长度。“这条裙子的灵感,来自我们去景德镇的时候,对吧?”娜迪莎抬头跟莉莉说,眼睛亮晶晶的。莉莉点点头,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浅蓝色的裙摆散开,像一汪湖水。“我妈妈有个青花瓷花瓶,”莉莉笑着说,“和这条裙子上的图案几乎一样。”顾星晚听了,心里突然暖暖的——原来不同国家的人,真的能通过一件衣服找到共鸣。
试穿进行到一半时,后台突然进来了一群记者,举着相机围着她们。一个穿西装的男记者问顾星晚:“请问你们设计这些礼服的初衷是什么?”顾星晚看了眼身边的娜迪莎,娜迪莎冲她笑了笑,她就鼓起勇气说:“我们想把中国和迦纳的文化融在一起,比如这件礼服,”她指着一件橙色的长裙,“裙摆用的是中国的云锦工艺,上面的图案却是迦纳传统的‘阿肯符号’,代表着勇气和希望。我们希望穿这些衣服的人,能感受到两种文化碰撞出的美。”
记者又问娜迪莎:“在合作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文化差异带来的困难?”娜迪莎想了想,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对颜色的理解不太一样。顾星晚说红色代表喜庆,我却觉得红色更像凤凰木开花的颜色,代表着生命。后来我们把两种意思都加进了设计里,你看那件红色的礼服,里面衬的是粉色的里布,像凤凰木的花苞,外面的红布则像盛开的花,既有喜庆的意思,也有生命的意思。”记者听完,对着那件礼服拍了好几张照片。
中午的时候,试穿暂时告一段落。顾星晚和娜迪莎坐在后台的椅子上,啃着三明治,看着模特们在外面排练走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们脚边,暖融融的。娜迪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顾星晚:“给你的,昨天在展馆附近的商店买的。”顾星晚打开一看,是个银色的手链,上面挂着两个小小的吊坠,一个是中国的龙,一个是迦纳的图腾。“我想让它陪着我们的礼服,”娜迪莎说,“也陪着我们。”顾星晚把手链戴上,刚好合适,她抬起手,阳光照在手链上,两个吊坠晃来晃去,像在跳舞。
下午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一个模特穿的礼服,裙摆上的亮片掉了一颗。顾星晚急得满头大汗,娜迪莎却很冷静,她从包里拿出针线和备用的亮片,说:“别慌,我们上次在工作室练过好几次补亮片。”顾星晚点点头,帮娜迪莎扶着裙摆,娜迪莎则拿着针,小心翼翼地把亮片缝上去。针脚很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你看,”娜迪莎缝完后,对着裙摆吹了口气,“和原来的一模一样。”顾星晚看着她,突然觉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她们在一起,就总能解决。
傍晚的时候,开幕式的走秀开始了。顾星晚和娜迪莎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手里紧紧攥着对方的手。第一个出场的就是莉莉,她穿着那件浅蓝色的青花瓷礼服,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上t台。灯光照在她身上,浅蓝色的裙摆泛着微光,台下的观众都发出了惊叹声。娜迪莎激动地抓住顾星晚的胳膊,小声说:“你看,他们喜欢我们的设计!”顾星晚点点头,眼睛里有点湿润。
接下来出场的模特,穿着不同款式的礼服,每一套都引起了台下的掌声。有个穿红色礼服的模特,走到t台中间时,突然转了个圈,红色的裙摆散开,领口的盘扣和袖口的几何纹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台下的观众都站了起来,鼓掌欢呼。顾星晚看着那套礼服,想起自己设计它的时候,熬了三个通宵,改了八次图纸,娜迪莎则陪着她,帮她画图案、选布料。那时候她们总说,要是没人喜欢怎么办,现在看来,她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最后一个出场的模特,穿的是套黑色的礼服,上面用金线绣着中国的长城和迦纳的沃尔特水库,两种景观在礼服上交织在一起,像两条蜿蜒的河流。模特走到t台的尽头,停下脚步,对着观众鞠了一躬。这时候,主持人走上台,说:“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套礼服的设计者——来自中国的顾星晚,和来自迦纳的娜迪莎!”
顾星晚和娜迪莎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起走上t台。台下的掌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顾星晚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坐在观众席上,妈妈正擦着眼泪,爸爸则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娜迪莎也看见了她的叔叔,他从迦纳赶来,手里举着一个写着“娜迪莎,你是最棒的”的牌子。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顾星晚,她看着台下的观众,又看了眼身边的娜迪莎,说:“这些礼服,是我和娜迪莎一起设计的,它们不仅是衣服,跟是我们两个国家文化的对话。去年我去迦纳的时候,娜迪莎带我去了她的家乡,我看到了蜡染的制作过程,尝到了她妈妈做的福服,那些经历都变成了设计的灵感。而娜迪莎来中国的时候,我带她去了北京、上海、景德镇,她对中国的文化充满了好奇,也把这些好奇放进了我们的设计里。”
娜迪莎接过话筒,声音有点哽咽:“我小时候,总听奶奶说,不同的文化就像不同的花,开在一起才会更漂亮。我和顾星晚,就像两朵来自不同地方的花,我们一起努力,让我们的花,开在了同一片花园里。谢谢顾星晚,谢谢所有喜欢我们设计的人。”
说完,她们一起对着台下鞠了一躬。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热烈。顾星晚感觉有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她偷偷抹了抹,却被娜迪莎看见了。娜迪莎笑着帮她擦了擦眼泪,说:“别哭啊,我们该高兴才对。”顾星晚点点头,也笑了。
走下t台后,很多人围过来跟她们打招呼。有个来自南非的设计师,握着她们的手说:“你们的设计太惊艳了,我明年想和你们一起合作,把南非的祖鲁文化也加进去。”还有个来自中国的企业家,递给她们一张名片,说:“我想把你们的礼服推向国际市场,让更多人看到中国和非洲文化的美。”
顾星晚和娜迪莎一一回应着,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她们走到后台,看着那些挂在衣架上的礼服,突然觉得,这五十套礼服,就像五十个小小的故事,每个故事里,都藏着她们的努力和坚持,藏着中国和迦纳的文化,藏着两个女孩跨越国界的友谊。
晚上的时候,展馆里举行了晚宴。顾星晚穿着她们设计的白色礼服,娜迪莎则穿着一件印着蜡染纹样的红色长裙。她们坐在一张桌子旁,桌上摆着中国的月饼和迦纳的椰子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吗?”顾星晚问娜迪莎。娜迪莎点点头:“当然记得,在阿克拉的一家小餐馆里,你点了鱼饭,结果辣得直喝水。”顾星晚笑了,那时候她还不习惯非洲的辣味,娜迪莎就把自己的椰子饭分给她,说:“慢慢来,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味道的。”
现在,她们坐在国际文化交流展的晚宴上,吃着来自两个国家的食物,看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互相交谈、互相拥抱,突然觉得,文化交流从来都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它可以是一件衣服,可以是一顿饭,可以是一个微笑,也可以是两个女孩一起设计的五十套礼服。
晚宴快结束的时候,顾星晚和娜迪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展馆外的国旗还在飘着,灯光照在上面,显得格外鲜艳。“明年,我们还要一起设计礼服,”娜迪莎说,眼睛里闪着光,“我们要去更多的国家,把更多的文化融进去。”顾星晚点点头,握住娜迪莎的手:“好啊,我们还要一起去埃及看金字塔,去巴西看狂欢节,去意大利看威尼斯的水巷,把那些地方的美,都缝进我们的礼服里。”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顾星晚看着娜迪莎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来自非洲的女孩,已经成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她们的友谊,就像她们设计的礼服一样,融合了不同的文化,却有着同样的温暖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