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打车。”方一凡揽住林磊儿的肩膀,语气轻松,仿佛只是来旅游的。
他很快拦下一辆出租车,用带着京腔但还算清晰的普通话,告诉司机去磊儿住的县城。
出租车驶离机场,窗外的景象从现代化的机场高速,逐渐变为更具地方特色的城镇风貌。
低矮的楼房,繁茂的榕树,街边琳琅满目的海鲜摊和茶铺,还有穿着拖鞋悠闲走过的当地人……
一切都与北京截然不同。
林磊儿的目光贪婪地捕捉着窗外的每一帧画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是他童年最熟悉的风景,如今却因为一个人的缺席,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伤。
王一笛也好奇地看着窗外,但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林磊儿身上。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于是,悄悄伸出手,在座位下,轻轻握住了磊儿冰凉的手指。
林磊儿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王一笛更紧地握住。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了他冰冷的盔甲,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抚。他没有再挣脱,任由她握着,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方一凡从副驾驶座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下稍安,对王一笛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按照林磊儿的指点,出租车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是县城里最好、但也略显陈旧的酒店门口——一家挂牌三星的酒店。
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说,已经足够体面。
“开两间房,一间标准双人间,一间大床房。”方一凡在前台办理入住。
拿到房卡,他们乘电梯上楼。
房间在同一层。
方一凡和林磊儿住双人间,王一笛单独住隔壁的大床房。
放下行李,简单的洗漱整理后,天色已经渐晚。
三人在酒店附近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餐馆,随意吃了些当地特色的海鲜面和蚵仔煎。
食物很鲜美,但三人都没什么胃口,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起来。
明天,才是此行的正日。
回到酒店,互道晚安。
方一凡看着林磊儿沉默地整理着明天要穿的衣服——那件他最正式、也是最素的衬衫,心里也不是滋味。
“磊儿,”方一凡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
“嗯。”林磊儿低声应了一句,动作没有停。
方一凡走过去,帮他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像哥哥一样:“别想太多。大姨……她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明天,我们就去告诉她,你现在有多棒,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磊儿停下动作,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他看着方一凡,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表哥……我……我好想妈妈……”
这句话,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坚强。泪水汹涌而出,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方一凡心中一痛,用力将他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表哥在呢……没事的……没事的……”
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低低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委屈。
方一凡只是紧紧抱着他,无声地给予支撑。
他知道,这场痛哭,是祭奠前必要的宣泄。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林磊儿从方一凡怀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但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
“好了,”方一凡递给他纸巾,“洗把脸,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精神神地去见大姨。”
林磊儿哽咽地点点头。
这一夜,磊儿注定无眠。
但至少,有人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