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涧的夜,浓重得化不开。没有月光,只有几颗稀疏的寒星,在极高远的夜幕上冷漠地闪烁,投下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光。参天古木的树冠层层叠叠,将本就稀疏的星光切割得支离破碎,使得涧底愈发幽暗深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腐烂枝叶的霉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
脚下的路,根本不能称之为路。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湿滑粘腻,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不时会陷入hidden的坑洼,或是被横生的粗壮树根绊个趔趄。嶙峋的怪石从腐土和灌木中突兀地伸出,形状狰狞,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骨骸。
寂静,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并非绝对的无声,而是充满了各种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不知名虫豸在腐叶下爬行的窸窣声、远处深涧中隐约传来的、分不清是水流还是兽吼的呜咽、还有那仿佛无处不在的、细微的风穿过石缝和枯枝的呜咽。每一种声音,都在挑战着三人的神经。
陈风走在最前,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灵猫,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尽量避免留下明显的痕迹。他左手紧握长剑,剑未出鞘,但全身肌肉紧绷,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尽可能地向四周蔓延开去,警惕地感知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或生命气息。他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凝重,这里的危险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炎珂搀扶着林昊,紧随其后。她的动作更加吃力,因为林昊几乎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林昊的呼吸粗重而短促,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剧烈的颤抖。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嘴唇被咬得发白,道基的裂痕和全身经脉的剧痛,在这种恶劣的行进环境下被放大了数倍。他几乎是用意志力在强行驱动这具残破的身体,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炎珂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昊身体的颤抖和透过衣物传来的冰凉体温。她咬紧牙关,将体内恢复不多的真元运转到极致,一方面支撑着林昊,另一方面也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随时准备应对他突然脱力倒下。她的另一只手则虚按在腰间,那里藏着几枚她精心准备的解毒丹和攻击性符箓。
三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有眼神和细微的手势。隐灵令和敛息符的效果让他们如同三个融入夜色的幽灵,但这也极大地消耗着他们的心神。尤其是林昊,维持敛息状态本身,对他脆弱的神魂就是一种额外的负担。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死寂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刺耳。是陈风踩断了一根枯枝。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如同雕塑般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陈风的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声音传来的反方向更远处扫去,炎珂也紧张地握紧了符箓。
几息之后,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并无任何异常。陈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打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危机暂时解除,但气氛更加紧张。
就这样,三人在这片黑暗、险恶的迷宫中,艰难地跋涉了约莫一个时辰。按照地图和云逸真人的标注,他们需要沿着坠龙涧的边缘向北,绕开最危险的中心区域,然后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隘口,进入黑风沼泽的外围。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当三人试图绕过一片布满湿滑青苔的巨型乱石区时,走在最前面的陈风突然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做出了一个极度警戒的手势!他的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点,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笼罩在朦胧夜色下的灌木丛。
炎珂立刻搀着林昊伏低身体,躲到一块巨岩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