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服……长头发……湿漉漉……
我猛地转过身,看向空荡荡的楼道。清晨微弱的光线从楼梯间的窗户透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哪里有什么人影?
“豆豆……你……你看错了,哪里有人?”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
“没有看错呀,”豆豆的小手指固执地指着那个方向,眼神坚定得让人无法忽视。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片空间空无一物,但豆豆却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刚才就站在那里,看着爸爸笑呢。她的脸好白好白哦。”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看着爸爸笑?脸好白?这些描述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恐怖电影中的场景,头皮一阵发麻。
我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当我再次看向豆豆所指的方向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终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氛围,强压下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伸手一把将豆豆紧紧抱入怀中。然后,我像一头受惊的野兽般,脚步踉跄地冲向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门,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
直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被牢牢关闭,我才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我迅速转身,颤抖着手将门上的链条锁挂上,确保万无一失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般靠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此时的我已经气喘吁吁,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胸腔蹦出来似的。而一旁的豆豆,则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没……没事。”我嘴唇哆嗦着,不敢看她,更不敢把昨晚和刚才的事说出来,怕吓着她们。我把豆豆放下,踉跄着走到客厅,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张丽狐疑地瞥了我一眼后便不再追问下去,她转身回到厨房里继续准备早餐。而一旁的豆豆则兴高采烈地跑到茶几旁边,专注于摆弄着他心爱的玩具小车,并时不时发出嘟囔声,仿佛仍在与那位神秘的红衣服阿姨交谈。
我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然而,豆豆那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些许稚气的嗓音如同恶魔之音一般萦绕耳畔,挥之不去。红衣、长发、湿漉漉的模样以及那张毫无血色且苍白如纸的脸庞......所有这些场景交织在一起,令我不禁心生恐惧:莫非这一切都和昨晚我所拉动的那具棺材存在某种关联不成?那个所谓的此刻是否正悄然潜伏在这个房间之中呢?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卧室方向传来!是张丽!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卧室。只见张丽瘫坐在卧室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着卧室里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丽丽!”我冲过去扶住她。
“豆……豆豆……”她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他……”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只见豆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静地站在了卧室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凝视着镜子里那个可爱的小家伙,而是微微侧过头去,目光直直地投向了空荡荡的墙角处。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此刻他那张稚嫩的小脸蛋上竟然挂着一抹极其怪异的笑容——那绝对不是属于一个年仅三岁孩子所应有的表情!
那笑容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冷和诡谲气息,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令人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突然从豆豆口中传出。那声音听起来异常苍老,犹如被岁月无情侵蚀的岩石,充满了沧桑感;同时又好似经过无数次风沙洗礼后变得粗糙不堪,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是用砂纸打磨而成似的。
这房子......真不错啊......以后......就住这儿了......那老太婆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吐出,其中蕴含的丝丝寒气如同一股无形的冷风,瞬间穿透了我的身体,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苍老、沙哑,如同破旧风箱拉扯出的声音,从一个三岁孩童的喉咙里钻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冻僵了我的血液。
张丽在我身边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眼看就要晕过去。我死死攥着她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另一只手撑住门框,才没让自己瘫下去。
豆豆,不,那占据了我儿子身体的“东西”,说完那句话后,依旧歪着头,对着空墙角,脸上挂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微笑。然后,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原本清澈黑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翳,冰冷、空洞,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生气,直勾勾地看向我们。
“嘿嘿……”他又发出了那种老太婆的干笑声,抬起小手,指了指我们,“地方小了点……将就住。”
“滚出去!从我儿子身体里滚出去!”我猛地回过神来,一股混杂着恐惧和父性本能的暴怒冲上头顶,嘶吼着就要冲过去。
“豆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薄的怨毒,他尖声叫道:“你敢碰我?!我就拧断这小崽子的脖子!”
声音依旧是那苍老的女声,却带着一股狠戾的劲道。张丽“哇”一声哭了出来,死死抱住我的腰:“别!别冲动!强子!”
我硬生生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邪祟占据的小小身躯,恨不得把它撕碎,却又投鼠忌器,浑身的力量无处发泄,憋得几乎爆炸。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豆豆”浑浊的眼睛转了转,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两条小腿悬空晃荡着,动作姿态完全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他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饿了,去,弄点吃的来。要热的,带油腥的。”
张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应着:“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厨房。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脑子里乱成一团。鬼附身?中邪?这些以前只在故事里听说的东西,竟然真的发生在我家里,发生在我儿子身上!是因为我昨晚拉了那口棺材?是因为那个“穿红衣服的阿姨”?
对!棺材!那口棺材还在楼下!
我必须把它处理掉!也许把它送走,这鬼东西就会离开!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声音平稳一些,对着那“东西”说:“你……你别伤害我儿子,我……我这就去把你……把你的东西弄走。”
“豆豆”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嘎嘎地笑了两声:“去吧……去吧……那可是我的‘屋’……”
他特意加重了“屋”这个字,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欲。
我不再迟疑,转身冲出门外,甚至顾不上安慰一下在厨房里一边哭一边热饭的张丽。冲到客厅,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楼下那辆该死的货车。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扫过客厅的窗户。为了通风,窗帘没有完全拉拢,留下了一道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可以看到楼下的景象。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血液彻底冻结的一幕。
昨天我停车的位置,那棵老槐树的旁边。我那辆厢式货车的后备箱门,不知何时,竟然大敞四开!如同一个张开巨口的黑色怪兽。
而更恐怖的是——那口暗红色的、本该平放在车厢里的棺材,此刻,正竖直地,悄无声息地,立在我家楼下的空地上!
棺盖紧闭,那暗红的漆色在清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一种粘稠、不祥的光泽,正对着我家的窗户。
像是……一个无声的拜访者。
一个已经登门入室,并且不打算离开的……拜访者。
我眼前一黑,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感官。
它什么时候出来的?
谁把它搬出来,还立在这里的?
那里面……现在……是空的吗?
还是……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