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缝合楼(1 / 2)

赵敏第一次看见那朵血红色的梅花时,是在搬进缝合楼的第三个月。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栋由废弃医院改造的居民楼为什么会被老住户私下叫“缝合楼”。中介带她来看房时,只笑着说这里地段好、租金低,唯一的缺点是“以前是医院,可能有些老人忌讳”。赵敏那时候刚丢了工作,口袋里的钱只够付三个月房租,哪顾得上什么忌讳,更何况,这栋楼从外面看实在体面,米白色的外墙新刷过,窗户框是亮眼的银灰色,只有楼道里偶尔飘来的消毒水味,还残留着一点医院的影子。

她住1806,顶楼是19层,据说没开放,通往顶楼的防火门常年锁着,锁芯上锈迹斑斑,像是几十年没打开过。搬进来的第一个月,赵敏过得还算安稳,除了偶尔在深夜听见楼道里传来推轮椅的“咕噜”声,以及隔壁1805的老太太总在半夜敲她的门,说“别开窗户,风里有血味”。那时候她只当老太太是年纪大了糊涂,直到1804的张老师失踪。

张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语文老师,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总帮赵敏代收快递。他失踪的那天早上,赵敏还在电梯里碰到过他,他手里拎着一袋豆浆油条,笑着说“今天要给学生补课,得早点去”。可到了下午,警察就来了,敲开每家每户的门问“有没有见过张老师”。

没人见过。监控里最后出现张老师的画面,是他中午从学校回来,走进了缝合楼的大门,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在任何监控里。警察查了三天,连楼顶的天台都上去过,他们说防火门是锁死的,天台积满了灰尘,没有任何人去过的痕迹。

直到第七天,17楼的住户投诉水压太小,物业才派人去检查顶楼的水箱。水箱在19层的露台角落,是个半人高的不锈钢罐子,平时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那天物业的老李扛着梯子爬上去,掀开水箱盖的瞬间,他“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

水箱里的水是浑浊的红色,张老师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后来警察来了,把尸体捞上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左手被截断,缝在了右腿的位置,右手缝在了左腿的位置,缝合处的皮肤外翻着,上面用暗红色的线绣着一朵完整的梅花,花瓣的边缘还沾着没洗干净的血渍,像刚摘下来的红梅,死死粘在皮肤上。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张老师的眼睛不见了,眼窝里塞着两个团得整整齐齐的纸团。警察小心翼翼地把纸团取出来,展开一看,是从旧病历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蓝色的钢笔写着一个门牌号——1805。

1805住的就是那个总说“风里有血腥味”的老太太。警察立刻去敲1805的门,没人应。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屋里空荡荡的,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得飘起来,地上落着一根老太太常用的拐杖,拐杖头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老太太也失踪了。

那天晚上,整栋楼都炸开了锅。业主群里满是消息,有人说这栋楼以前是精神病院,死过很多人;有人说顶楼的水箱里闹鬼,十几年前就有人在里面发现过尸体;还有人说看见过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楼道里走,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赵敏浑身一颤,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窗帘。窗帘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嗖”的一声自动合上了。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冲破胸腔蹦出来。她紧紧地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缓过神来。她慢慢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身体像失去了支撑一样,软绵绵的。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个奇怪的影子,那扭曲的四肢,那诡异的动作,让她不寒而栗。

赵敏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她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压压惊,却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洒了一半。她放下杯子,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暗祈祷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

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场景。

她开始仔细回忆那个影子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它与张老师极其相似。张老师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和蔼可亲、风度翩翩,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呢?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赵敏的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恐惧,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愈发的不安。

就在这时,赵敏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恐惧所笼罩,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然而,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就是茶几,这一退,她的身体猛地撞在了茶几上。茶几上的杯子受到撞击,瞬间失去平衡,“哐当”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赵敏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连忙蹲下身去,想要捡起那些破碎的杯子。当她的手指刚刚碰到玻璃碎片时,一阵刺痛袭来,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指被锋利的玻璃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从伤口中缓缓渗出,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谁啊?”赵敏的声音发颤,她站起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没人。

她松了口气,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可刚转身,门铃又响了,这次响得很急促,“叮咚叮咚”,像是有人在使劲按。

赵敏又走到猫眼旁,这次她看清楚了,门外站着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正是1805的那个老太太。可老太太的眼睛是空洞的,眼窝里黑乎乎的,像是被人挖走了。她的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用蓝色钢笔写着“1806”。

“开门……”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该你了……”

赵敏吓得尖叫起来,后退着撞到了墙上。她想打电话报警,可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碎了。门铃还在响,老太太的脸贴在猫眼上,空洞的眼窝对着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该你了……该你了……”

赵敏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自己身前,全身都在发抖。她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她想起警察从张老师眼窝里找到的纸团,上面写着1805,现在老太太手里的纸上写着1806,预示着下一个就是她。

就在这时,门铃不响了。

赵敏屏住呼吸,慢慢走到猫眼旁。门外没人了,只有一张纸贴在门上,纸上是“1806”,字迹和张老师眼窝里的纸团一模一样,都是蓝色钢笔写的,笔画有些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写的。

她不敢开门,也不敢出声,就那么靠在门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响,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很慢,很轻,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她的门口。

“赵敏?”是楼下1703的王姐,声音带着哭腔,“你在家吗?我害怕……1805的老太太……我刚才在楼下看见她了……”

赵敏咬着牙,拉开了一条门缝。王姐站在门外,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业主群的消息。“你看……”王姐把手机递给赵敏,“有人说……刚才在顶楼看见老太太了……她在水箱旁边站着,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赵敏的心脏猛地一沉。顶楼的防火门不是锁死的吗?老太太怎么上去的?

“我们……我们报警吧……”王姐的声音在发抖,“这楼太邪门了……我明天就搬家……”

赵敏点点头,刚想说话,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水箱的盖子被打开了。紧接着,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很凄厉,像是从19楼传下来的。

“是19楼!”王姐抓住赵敏的胳膊,“有人在顶楼!”

赵敏和王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她们不敢上去,只能站在楼道里,听着楼上传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楼道里静得可怕,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响,门开了。里面没人,只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飘出来,比平时浓很多。

“我们……我们坐电梯下去吧……”王姐拉着赵敏的手,往电梯口走。

赵敏跟着她走进电梯,按下了1楼。电梯门慢慢关上,里面的灯忽明忽暗。赵敏看着电梯里的镜子,忽然看见镜子里有个影子,不是她和王姐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她们身后,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剪刀上还沾着血。

“啊!”赵敏尖叫起来,指着镜子。

王姐回头看,什么都没有。“你怎么了?”

“镜子里……有个女人……”赵敏的声音发颤,“穿白大褂的……手里拿着剪刀……”

王姐看向镜子,镜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你是不是太害怕了,看错了?”

赵敏摇摇头,她刚才看得很清楚,那个女人就站在她们身后。电梯里的灯又闪了一下,这次,赵敏看见那个女人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王姐的头发。

“啊!我的头发!”王姐尖叫起来,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可她什么都没抓到。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1楼。门刚打开,王姐就冲了出去,赵敏也跟着跑了出去。她们跑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保安亭里的老张正在看电视。

“老张!老张!”王姐拍着保安亭的窗户,“顶楼……顶楼有人!1805的老太太在顶楼!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老张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皱着眉头说:“你们别吓唬自己了,顶楼的防火门早就锁死了,钥匙在物业那里,没人能上去。”

“是真的!”赵敏急得快哭了,“我们听见楼上传来声音了!还有张老师的尸体……在水箱里……”

老张的脸色变了变,他放下手里的烟,拿起对讲机:“喂,老李,你在物业吗?去看看顶楼的防火门有没有被打开。”

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老李的声音:“张哥,防火门好好的,锁得死死的,没人动过。”

赵敏和王姐都愣住了。防火门没被打开,那她们刚才听见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难道真的是她们看错了?

就在这时,老张的手机响了,是警察打来的。老张接了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惨白。他挂了电话,看着赵敏和王姐,声音发抖:“警察说……1805的老太太找到了……在顶楼的水箱里……”

赵敏和王姐的腿一下子软了,差点坐在地上。

“和张老师一样……”老张接着说,“四肢被截断,重新缝合,缝合处有一朵血红色的梅花……眼睛里也塞着纸团,上面写着……1703……”

1703,就是王姐的家。

王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住老张的胳膊:“警察呢?警察什么时候来?我不要住在这里了……我要搬家……”

老张叹了口气,拍了拍王姐的肩膀:“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别害怕,先在保安亭里等着。”

赵敏坐在保安亭的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起搬进这栋楼的第一天,中介跟她说,这栋楼以前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十几年前因为一场火灾,死了很多病人,后来就废弃了,近几年才被改造成交房。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场火灾里,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又想起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如果防火门是锁死的,那她是怎么出现在电梯里的?还有张老师和老太太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水箱里?凶手是怎么把他们运上去的?

警察来了,一共来了三辆警车,警灯闪烁着,把小区门口照得通红。警察询问了赵敏和王姐的情况,然后带着人往楼上走。赵敏和王姐也跟着上去,她们想知道,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楼道里挤满了人,都是楼里的住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恐惧。警察打开了通往19楼的防火门,锁芯是好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可门却开着一条缝。

“奇怪,我早上来看的时候,门还是锁死的。”物业的老李说,他的脸色也很白。

警察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从露台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们打开手电筒,往露台上照去。露台的角落里,水箱的盖子敞开着,里面的水是红色的,老太太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和张老师一样,四肢扭曲着,缝合处的血梅花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个警察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捞上来,从她的眼窝里取出纸团。纸上写着“1703”,字迹还是蓝色钢笔写的,歪歪扭扭。

“王姐,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一个警察问王姐。

王姐摇着头,哭着说:“没有……我平时很少和人打交道……就是在楼下的超市打工……”

警察又问了其他住户,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他们在露台上勘查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脚印,也没有发现凶器。水箱旁边只有一把剪刀,上面沾着血,可指纹被擦掉了。

就在警察准备离开的时候,赵敏忽然看见露台的墙上,有一行用鲜血写的字,“下一个就是1806”。

那行字很小,藏在墙角的阴影里,如果不是她刚好站在那里,根本看不见。她指着那行字,声音发颤:“警察同志……那里……”

警察走过去,用手电筒照着墙上的字。字是新写的,红漆还没干,用手指一摸,能沾到红色的颜料。“这是凶手留下的。”一个警察皱着眉头说,“他在挑衅我们。”

赵敏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下一个是1806,是她。

那天晚上,警察在楼里守了一夜,可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早上,王姐就搬走了,她找了搬家公司,把家里的东西都运走了,临走前,她还劝赵敏:“你也赶紧搬吧,这楼太邪门了,再住下去,你会出事的。”

赵敏也想搬,可她手里没钱,找中介退房租,中介说“合同没到期,不退房租”。她只能暂时住下来,每天晚上都把门窗锁得死死的,床头放着一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