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琳操办的赏花宴大获成功,令她在京城闺秀圈中声名更盛。然而,总有些自诩清高的文人雅士或书香门第出身的才女,心底里仍觉得,战王府这等武将出身的人家,即便如今出了个状元郎,底蕴终究差了些,府里的小姐大约也只是在管家理事上有些能耐,于诗词文采这等风雅事上,恐怕稀松平常。
不久后,由几位致仕老翰林夫人牵头组织的“蕙质兰心”诗社举办了一场春日雅集,广邀京城有才名的夫人小姐参加。墨玉琳作为沈家的少奶奶,沈煜又是年轻一辈中有名的才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雅集设在一处景致清幽的别苑。水榭曲廊,文人雅士、闺秀才女们三五成群,或品茗闲谈,或临水赋诗,气氛颇为风雅。
墨玉琳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绣淡紫色兰草的衣裙,妆容浅淡,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通身气质沉静温婉,与周遭的书香氛围融为一体。她安静地坐在虞怀瑾身侧,并不多言,只含笑听着诸位夫人小姐们谈论诗词歌赋。
不多时,诗社的主事,一位姓崔的老翰林夫人笑着提议:“今日春光明媚,惠风和畅,若只是闲谈,未免辜负。不若我们行个‘流觞曲水’之令,以‘春暮’为题,限一炷香功夫,或诗或词,即兴创作,最后由几位老翰林评出魁首,如何?”
这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侍女们撤去席上杯盘,在蜿蜒的水渠中放入盛着酒觞的荷叶,又点燃了一炷细香。
水榭中顿时安静下来,只闻流水潺潺。不少素有才名的闺秀已是凝神思索,或低声吟哦,或提笔蘸墨。也有几位自知才学平平的,面露难色,只盼着那酒觞莫要停在自己面前。
墨玉琳也领了纸笔,却并未急着落笔,只是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渐次凋零的春花,以及那郁郁葱葱、生机勃发的新绿,若有所思。
香燃过半,已有几位小姐完成了诗作,交由侍女誊抄,送去给几位老先生品评。其中,以国子监祭酒之女林小姐和一位宗室郡主所作最为引人注目,赢得了不少赞誉。
“林姐姐这首《暮春即景》,‘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意境凄美,用典精巧,真是绝了!”
“郡主的《鹧鸪天·春暮》也不错啊,‘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情致婉转,动人心肠。”
议论声中,不乏有人将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的墨玉琳。见她似乎还未动笔,有人便低声窃语:
“看来沈少奶奶于诗词一道,果然不甚擅长……”
“毕竟是武将府邸出身,能打理中馈已是不易,诗词终究是难了些。”
“可惜了,嫁入沈家那样的书香门第,若腹中无锦绣,只怕日后……”
这些议论声音虽低,但在安静的水榭中,也隐约可闻。虞怀瑾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了墨玉琳一眼,却见后者依旧神色平静,仿佛未曾听闻。
就在那柱香即将燃尽,酒觞也将要流到墨玉琳面前时,她终于提起了笔。没有长时间的酝酿,也没有反复的涂改,她凝神静气,手腕悬动,一行行清丽的小楷便流畅地落在了雪浪笺上。
香尽,诗成。
侍女将她的诗作誊抄后,与其他人的一并送去评审。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围坐一起,品评着送来的诗词。看到林小姐和郡主的作品时,他们频频点头,显然颇为赞赏。但当他们看到墨玉琳的诗作时,却都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随即凑近细看,低声交流起来,脸上渐渐露出惊异和激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