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休书摔在脸上的冰冷触感……
虞家紧闭的大门……
街头，虞怀瑾那平静无波、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以及她身边那个沉稳如山、满眼维护的墨骁珩……
战王府的富贵、安宁、子女成才、夫妻恩爱……
这一切的一切，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无比清晰而残酷的结论。
“嗬……嗬嗬……”虞怀姝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眼泪却汹涌而出，与她脏污的脸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我错了……”她声音很低，带着一种破碎的沙哑，“我真的错了……”
虞夫人以为她终于醒悟，心中一软，正要上前安慰。
却见虞怀姝猛地抬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却也带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她死死抓住虞夫人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
“娘！我抢走的……我费尽心机抢走的……果然是荆棘！是能扎得人遍体鳞伤、流血不止的荆棘！”
她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而我把星辰大海……我把真正的宝贝……亲手推出去了！推给了虞怀瑾！”
她像是终于看清了棋盘的全貌，看到了自己一步步是如何走向深渊，而对手又是如何在她丢弃的废墟上建立起辉煌的王国。
“我以为我抢到了金山……结果抱回来的是烙铁……烫烂了我的手，我的脸，我的一切！”她哭喊着，用力捶打着床板，“我以为我丢的是垃圾……没想到……那才是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宝藏！”
她想起前世虞怀瑾嫁入谢家后，谢长卿虽也步步高升，却远不及今生战王府这般光芒万丈。原来，不是谢长卿有多厉害，而是虞怀瑾有那个能力，无论嫁给谁，都能将一手烂牌打成王炸！
而她呢？她抢来了看似的好牌，却因为自己的短视、贪婪和愚蠢，打得稀烂！
“星辰大海……哈哈……我的星辰大海……”她又哭又笑，松开虞夫人的衣袖，无力地瘫倒下去，眼神重新变得空洞，只是这一次，那空洞里沉淀了太多无法承受的悔恨和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
“荆棘……好疼啊……到处都是刺……”她蜷缩起来，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抵御那无处不在的、名为“后悔”的尖刺。
虞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惨状，听着她字字泣血的忏悔，再也忍不住，扑到女儿身上，放声痛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吃。
窗外，不知哪家院落，隐约传来了孩童吟诵《灶王经》的稚嫩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对来年美好生活的祈愿。
“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这充满希望的声音，与屋内绝望痛苦的呜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虞怀姝在母亲的哭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明白了。从她重生后做出第一个选择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她以为自己抢到了登天梯，殊不知，那梯子的尽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她亲手推开的那扇门后，才是真正的，星辰大海。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余生，她都只能抱着这满手的荆棘，在这冰冷的角落里，反复咀嚼这锥心刺骨的悔恨，直至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