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捂着脸,痛哭失声。她知道,丈夫说的是对的。在这个时代,一个被休弃、且背负着如此恶名的女儿,对家族而言是致命的污点。
最终,虞家做出了决定。他们没有去接虞怀姝回府,只是派人给战王府送了些银钱和衣物,并带了一句话:“烦请王妃……酌情安置,虞家……感激不尽。”
这几乎是变相地表明,虞家放弃了这个女儿。
消息灵通的人家很快知道了虞家的态度,对虞怀姝更是鄙夷。
“看到没?连娘家都不要她了!”
“真是众叛亲离啊!”
“当初抢姻缘的时候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惨!”
“所以说,人啊,不能太贪心,更不能心存恶念。”
战王府那处偏僻的小院里,虞怀姝对外面掀起的轩然大波一无所知,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哭时而笑。
一个负责看守她的婆子,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忍不住跟同伴嚼舌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内室:
“唉,真是世事难料。当初大小姐死活要嫁去谢家,还以为攀了高枝呢。”
“谁说不是呢?结果呢,谢家公子舞弊,前程尽毁,还被流放了!谢家把一切都怪到大小姐头上,一纸休书把她赶出门,还到处说她坏话!”
“可不是嘛!听说虞家老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都不认这个女儿了!”
“啧啧,这下可是真成了没根的浮萍了……要不是咱们王妃心善,给她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所以说啊,这人哪,得认命,也得积德。不是你的,抢来了也守不住,还得遭报应……”
内室里,虞怀姝原本呆滞的眼神,在听到“休书”、“谢家公子舞弊”、“虞家不认”、“没根的浮萍”、“报应”这些字眼时,剧烈地波动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
休书……谢家……不要她了……
娘家……虞家……也不要她了……
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她成了全城的笑柄……一个疯癫的、被遗弃的可怜虫……
“啊——!”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猛地从床上滚下来,扑到那几口装着了她所剩无几“嫁妆”的箱子上,疯狂地撕扯着里面的旧衣物,仿佛那是她的仇人。
“我不是扫把星!我不是!”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没用!”
“你们凭什么不要我!凭什么!”
她一边撕扯,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状若疯魔。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赶紧进来拉住她。
虞怀姝力大无穷地挣扎着,目光突然落到一件半旧的红衣上——那是她当年满心欢喜为自己准备的嫁衣之一,曾经承载着她对谢家、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一把抓过那件红衣,又哭又笑:“嫁衣……我的嫁衣……哈哈哈哈……我穿着它……嫁给了什么?嫁给了耻辱!嫁给了噩梦!”
她开始用力撕扯那件红衣,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你们滚!都滚!”
她彻底陷入了癫狂,将房间里能碰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直到力竭,才瘫倒在满地狼藉中,眼神重新变得空洞,只剩下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窗外,不知哪家孩子点燃了一个炮仗,“啪”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树上的寒雀。
新年快要到了。
可对于虞怀姝而言,她的世界,早已在那纸休书和全城的嘲笑声中,彻底崩塌,只剩下一片冰冷、疯狂、永无止境的黑暗。她用自己的贪婪和算计,亲手埋葬了她所追求的一切,也彻底失去了回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