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微风习习。
墨骁珩放下兵部文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已不见当年的颓唐。
王爷该休息了。虞怀瑾端着药碗走进来,太医说过,不能太过劳累。
墨骁珩抬头,目光柔和:还有几份军报要看。
明日再看也不迟。虞怀瑾放下药碗,伸手扶他,我陪王爷在院子里走走?
这是他们每日的惯例。自墨骁珩能下地行走后,每晚虞怀瑾都会陪他在府中散步,从最初的三五步,到如今能绕整个王府一圈。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路上。
今日兵部来了个老将军。墨骁珩缓缓走着,看见我时,眼睛都直了。
虞怀瑾轻笑:可是当年与王爷并肩作战的李老将军?
是他。墨骁珩点头,他说...没想到我真能再站起来。
两人走到荷花池边,池中蛙声阵阵。
我记得这里,墨骁珩停下脚步,从前荒草丛生,池水发臭。
如今池中荷花亭亭,月色下更显清雅。
是云柔的主意。虞怀瑾道,她说池子荒着可惜,种些荷花,夏天还能采莲蓬。
正说着,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
是云辰。虞怀瑾望向书斋方向,这孩子近来愈发用功,说要秋闱夺魁。
墨骁珩目光深远:从前他整日在外胡闹,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人。
孩子长大了。虞怀瑾柔声说。
绕过假山,校场方向传来兵器相交之声。
这么晚了,云锋还在练武?墨骁珩皱眉。
自从进了神机营,他恨不得住在校场。虞怀瑾无奈,说是不能给王爷丢脸。
墨骁珩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像我的儿子。
走着走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是玉琳。虞怀瑾笑道,定是又在给哪个小姐说媒。
果然,凉亭里墨玉琳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几个丫鬟笑得前仰后合。
这丫头...墨骁珩摇头,整日没个正形。
可她促成的姻缘,桩桩美满。虞怀瑾替小姑子说话,程家那对,前日还送来谢礼呢。
墨骁珩忽然停下脚步,望向主院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与记忆中昏暗破败的景象截然不同。
怀瑾,他轻声问,你还记得刚嫁进来时的样子吗?
虞怀瑾顿了顿: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战王府门庭冷落,院中杂草丛生。墨骁珩整日闭门不出,三个孩子各怀心思,墨玉琳更是对她满怀敌意。
那时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墨骁珩声音低沉,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等死。
虞怀瑾握紧他的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墨骁珩长叹一声,现在想想,像是上辈子的事。
两人走到回廊下,这里视野最好,能看见大半个王府。
书斋灯火通明,校场人影闪动,凉亭笑语不断,厨房飘来夜宵的香气...
处处生机勃勃。
从前这里最是冷清。墨骁珩指着回廊,我常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酒,觉得人生无望。
虞怀瑾静静听着。
那时玉琳总躲着我,云辰见我就像见鬼,云锋...那小子更是恨不得没有我这个爹。
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
现在呢?虞怀瑾轻声问。
墨骁珩看着远处:
玉琳天天缠着我给她讲战场上的故事;云辰常来请教兵法;云锋...恨不得把我这个爹挂在嘴边炫耀。
他转头看她: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虞怀瑾摇头:是王爷自己争气。
墨骁珩坚定地说,没有你,我早就烂在那张床上了。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是你把我拉起来的。
虞怀瑾眼眶微热:是王爷没有放弃。
远处,墨云柔提着灯笼跑来:
父亲,母亲!厨房做了银耳羹,要不要用些?
小姑娘跑得急,额上沁出细汗。
慢点跑。墨骁珩难得温和,当心摔着。
不会的!墨云柔笑嘻嘻地,父亲,暖心堂这个月又收了十个孩子,我想着...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规划,眼睛亮晶晶的。
墨骁珩耐心听着,不时点头。
虞怀瑾在一旁看着,心中暖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