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成功脱离轮椅的短暂站立,像一剂强效的猛药,注入了墨骁珩沉寂已久的血脉。那瞬间摆脱禁锢的感觉,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的阴郁与绝望。
自那日后,康复室内训练的气氛明显不同了。不再仅仅是日复一日的忍耐与煎熬,而是多了一种名为“渴望”的急切。墨骁珩抓着扶杆的手臂更加用力,额角的汗水流淌得更加汹涌,每一次尝试将重量转移到双腿,都带着一股近乎凶狠的执拗。
虞怀瑾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既欣慰,又隐隐有些担忧。她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尤其是在康复阶段。
“王爷,循序渐进方是正理。昨日才刚有突破,今日需得巩固,不可操之过急。”见他一次尝试未果,眉头紧锁似要发怒,虞怀瑾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歇一歇,感受一下腿部的反馈。”
墨骁珩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仿佛那里有他必须攻克的堡垒。“本王……等得太久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灼烧得他片刻难安。
虞怀瑾心中一软,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知王爷心急。但康复如同筑塔,根基不稳,急于求成,只会前功尽弃。您能站起来一次,就能站起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最终稳稳站立。我们……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的眼眸清澈而沉静,像一汪深潭,悄然平息着他内心的焦躁火焰。墨骁珩对上她的目光,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放松了些许。他不得不承认,她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最需要的东西——无论是支撑,还是冷静。
“嗯。”他低应一声,重新调整呼吸,不再盲目发力,而是按照她的指导,仔细感受着肌肉的细微变化,进行着基础的力量巩固训练。
几日扎实的积累下来,墨骁珩感觉双腿的力量似乎真的凝实了一分。那酸胀痛楚依旧,但支撑时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些许。
这天下午,康复室内阳光明媚。墨骁珩再次在虞怀瑾的搀扶和扶杆的借力下,成功地、比前几日更稳当地离开了轮椅,维持了约莫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就在他准备如同前几次一样,缓缓坐回去时,虞怀瑾却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鼓励与试探:“王爷,您……想不想试试,往前走一步?”
往前走一步?
墨骁珩身体猛地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站立已是奢望,行走……那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梦!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腿,那曾经驰骋疆场、如今却连支撑都勉强的腿?
“我……”他喉头干涩,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只是试一试。”虞怀瑾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的手稳稳地托着他,给予他无尽的安全感,“不成功也没关系。我们就试试,抬起一只脚,哪怕只移动一寸,也是胜利。”
她的目光灼灼,充满了信任与期盼,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指引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相信你可以。
这股信任,成了压垮墨骁珩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稻草。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混合着强烈的渴望,从他心底升起。
“好!”他斩钉截铁,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重量更大部分倚靠向虞怀瑾和紧抓扶杆的右臂,然后,他开始调动起全部的精神,所有的意志,全部凝聚在左腿上!
抬起来!
把这只脚,抬起来!迈出去!
那过程缓慢得如同煎熬。左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缠绕,沉重得超乎想象。肌肉纤维在哀鸣,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额头上青筋再次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虞怀瑾屏住呼吸,全力支撑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每一块肌肉的紧绷与颤抖。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左脚。
动了!
在那极致的努力下,他的左脚脚跟,极其缓慢地、颤抖着,离开了地面!虽然只是抬起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度,虽然整个过程充满了艰难与痛苦,但它确实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