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鸿门文会(2 / 2)

瓷片四溅,茶汤淋漓!

他猛地站起身!

玄色的衣袍无风自动,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威压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席卷整个水榭!

他脸上那点仅存的淡漠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上位者的暴怒与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带着雷霆之怒,死死钉在那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酒醒了大半、面无人色的狂生脸上!

“放肆!!!”

李承乾的声音并不算震耳欲聋,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孤的家事,大唐的国事,何时轮到尔等狂犬在此妄议,吠日不休?!!”

“狂犬吠日!”

这四个字,如同四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满座宾客的脸上,更是狠狠抽在崔敦礼那看似平静无波的面皮之上!

水榭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那狂生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清晰可辨。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冻得人血液都要停止流动。

所有人都被太子这石破天惊的爆发震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忘了。

“呵…”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与压抑中,一声低沉舒缓的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崔敦礼。

他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反而轻轻抚掌,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甚至带着几分激赏的笑容。

那笑容在满堂惊骇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而深不可测。

“好!好一个‘狂犬吠日’!”

崔敦礼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水榭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殿下龙章凤姿,天威凛然!这份魄力,这份决断,老臣…叹服!”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承乾,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甚至…乐见其成。

李承乾眼神冰冷,周身寒意未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制,只冷冷地盯着崔敦礼,一言不发。

他知道,真正的戏肉,此刻才要上演。

只见崔敦礼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胜券在握的意味,他轻轻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水榭中回荡,如同某种开启地狱之门的咒语。

随着掌声落下,水榭一侧那扇巨大的、描绘着山水人物的紫檀木屏风,被两名无声出现的侍从缓缓向两侧拉开。

屏风之后,竟是一间布置得更为精巧雅致的暖阁。

暖阁中央,一个身着素色宫装、身形纤瘦却腰背挺得笔直的妇人,正背对着众人,静静伫立。

她仿佛刚从幽暗的囚笼中被释放出来,带着一种与这奢华宴会格格不入的孤寂与冷冽气息。

当那妇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能看出昔日雍容华贵、此刻却写满怨毒与疯狂的脸庞时——

“嘶——!”

整个水榭瞬间被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淹没!

“永…永嘉长公主?!”

“她…她不是因谋逆大罪…被陛下下旨…幽禁在…在冷宫了吗?!”

“天啊!她怎么会在这里?!”

惊呼声此起彼伏,如同炸开了锅!

所有宾客,包括那些崔氏的核心门生,此刻都如同见了鬼魅,脸上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恐惧!

谋刺天子,兵围皇宫,这可是十恶不赦、本该在宗正寺黑牢里烂掉的逆犯!

怎么会出现在崔敦礼的府邸?!

还是在这种场合?!

薛仁贵和裴行俭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剧变!

薛仁贵的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当天在李承乾安排下,他亲自带人反向偷家,是他薛仁贵亲手把永嘉长公主拿下交给常何的,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裴行俭更是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崔敦礼——他竟敢!

竟敢将本应严密幽禁的谋逆重犯私自带出!

这是何等滔天的胆量!

何等肆无忌惮的挑衅!

李承乾的呼吸,在永嘉长公主那张怨毒扭曲的脸庞映入眼帘的瞬间,有了一刹那的凝滞。

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怒意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熔岩,瞬间凝固,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彻骨的冰寒!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崔敦礼今日这场“赏菊文会”,其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文斗羞辱!

那些狂生的挑衅,不过是为了激怒他,制造一个足够“震撼”的场面!

而他真正的杀手锏,就是此刻站在屏风之后、本应永世不见天日的永嘉长公主!

崔敦礼将众人惊骇欲绝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笑容更加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残酷的意味。

他转向李承乾,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水榭中:

“殿下息怒。些许狂生,不知天高地厚,冲撞殿下,自当严惩。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永嘉长公主,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近乎施舍般的残忍,

“老夫观殿下心中块垒难消,今日便斗胆,送殿下一份‘大礼’!殿下心中最深的这根刺…老夫,替您拔了!如何处置,全凭殿下心意!”

暖阁的光线柔和地笼罩在永嘉长公主身上,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那双曾经妩媚多情、此刻却只剩下刻骨怨毒和疯狂的眼睛,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了李承乾的脸上。

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丝扭曲而快意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我回来了!李承乾,你和你那好父亲欠我的,该还了!”

水榭之内,死寂如坟场。

空气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所有宾客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惊恐的目光在暴怒的太子、微笑的崔敦礼、以及那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永嘉长公主之间来回逡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李承乾站在原地,玄色的衣袍在满堂灯火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脸上的暴怒已然消失,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看着崔敦礼那张带着掌控一切笑容的脸,看着永嘉长公主眼中那噬骨的怨毒,看着满座衣冠楚楚却惊骇失色的“名流”。

“好…好得很。”

李承乾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一丝虚假的安宁,却让崔敦礼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李承乾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崔敦礼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温度,没有笑意,只有一种洞穿一切、冰冷刺骨的嘲弄与…最终摊牌前的、毁灭一切的决绝:

“崔尚书这份‘大礼’,孤…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