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商人重金雇佣的护卫在这些如同杀戮机器般的百骑司精锐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偶!
刀光只闪了几下,几声短促的惨叫后,护卫们便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捂着喷血的咽喉或心口重重栽倒!
那肥胖的江南商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
他瘫倒在倾覆的车厢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哀嚎。
一名百骑司头领模样的黑衣人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只待宰的猪猡。
他目标明确,一步上前,枯瘦有力的手如同铁钳,粗暴地撕开商人胸前染满鲜血和秽物的衣襟!
手指精准地探入内袋!
那方素白雅致、绣着玉兰的锦帕,瞬间被染上了商人胸前温热的鲜血!
血帕!
黑衣人抽出帕子,看也不看瘫软如泥、已然吓晕过去的商人。
他迅速后退几步,避开车厢附近弥漫的血腥,对着巷口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双手一分!
帕子被猛地展开!
素白的底子被鲜血浸染,如同绽放的诡异红梅。
右下角,那枝原本清雅孤高的玉兰花苞,在血色映衬下,透出一种妖异凄艳的美感。
然而,吸引黑衣人全部注意力的,并非是这血染的凄美!
就在玉兰花苞的上方,一行墨迹淋漓、笔锋锐利如刀的小字,清晰地跃然于血帕之上!
那字迹显然是用极特殊的隐形墨汁写成,遇血则显!
七个字,如同一道无声的雷霆,狠狠劈在黑衣人头领的眼前:
“蛛丝结网甘露殿,”
“燕雀安知凤栖梧!”
甘露殿!
皇帝陛下的寝宫!
蛛丝结网甘露殿?!
何等大逆不道!
何等惊世骇俗!
燕雀指谁?
凤是指哪只凤?!
饶是这百骑司头领李君羡心志如铁,见惯腥风血雨,此刻握着这张滚烫血帕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猛地攥紧血帕,如同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走!”
他嘶哑地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悸!
身影几个起落,带着手下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深巷的阴影里,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昏厥的商人和一滩滩迅速凝固的暗红血泊。
东宫,承恩殿。
烛火通明,驱不散殿内弥漫的沉重寒意。
长孙家庆肃立阶下,双手将那方被李世民通过王德转过来的凝固着暗褐色血渍、隐隐透出字迹的素帕,呈递到李承乾面前。
他甚至不敢展开。
李承乾面色沉凝如水,挥退了所有侍从。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尖微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拈起那块冰冷粘稠的血帕一角,缓缓将其展开在御案之上。
素帕残血,字迹狰狞。
那墨迹遇血而显的十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他的眼帘:
“蛛丝结网甘露殿,燕雀安知凤栖梧!”
“甘露殿?”
李承乾的呼吸猛地一窒!
父皇的寝宫!
这“蛛网”竟敢,竟能将网结到天子卧榻之侧?!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下一句:
“燕雀安知凤栖梧---”
燕雀喻指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在这长安,还能指谁?
自然是诸皇子!
而凤自古以来,唯皇后方能称凤!
栖梧梧桐乃凤凰栖身之木,指的是皇后所居的立政殿?!
如同九霄雷霆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李承乾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
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手猛地撑住冰冷的紫檀木案几才稳住身形!
“燕雀”指皇子---
“凤”指皇后?!
“栖梧”立政殿?!
那么“蛛丝结网甘露殿”的幕后黑手,难道指向母后?!
这个念头如同最毒的蛇蝎,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
多年前的隐太子遗孤,“蛛网”百骑司的介入,父皇在甘露殿对李泰那石破天惊的质问,芸娘、鱼符,最后指向的谜诗---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句血淋淋的诗句强行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根本不敢深想的恐怖方向!
“不,不可能!”
李承乾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低吼,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撕裂般的痛苦!
“母后、母后她---”
他想反驳,想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理智却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这个令人绝望的推论!
若非如此,父皇为何要动用百骑司?
“”若非如此,这指向如此清晰的染血诗句,又作何解释?!
“殿下!”
长孙家庆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上前一步,声音沉重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此诗,毒如蛇蝎!然,越是匪夷所思,越需正本清源!指向皇后的利刃,握刀的未必是皇后之手!这血帕,是那‘绣娘’芸娘故意抛出!”
“她将此物缝入绣帕,借江南商贾之手送出,偏又在百骑司眼前被截获。殿下!您不觉得,这更像是一招‘驱虎吞狼’、‘祸水东引’吗?!”
李承乾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长孙家庆:
“你是说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母后?!”
“臣不敢妄断!”
长孙家庆深深躬身,语气斩钉截铁,
“臣只知,这‘蛛网’行事,诡谲狠辣,无孔不入。既能将‘线’埋到魏王府,为何不能将‘祸水’引向立政殿?此诗一出,无论真假,陛下与殿下、殿下与皇后之间便是插进了一根拔不出的毒刺!幕后之‘蛛’,坐收渔利!”
李承乾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
家庆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巨大的惊骇和痛苦中强行挣脱出一丝理智。
对!
栽赃!
这太像是栽赃!
幕后黑手是要搅乱整个大唐帝国的最高权力核心!
是要让他们父子相疑,母子离心!
让他们在相互猜忌中内耗!
但万一不是呢?
万一这血淋淋的控诉竟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的防线。
“查!”
李承乾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他染血的指尖死死抠进坚硬的紫檀木桌面!
“给孤查清那个芸娘!她是人是鬼!查清这血帕的源头!查清‘蛛网’的每一根丝!还有---”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立政殿,甘露殿,孤要知道,这长安城的最高处,到底悬着几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