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春猎前的暗涌(1 / 2)

太极殿,金銮高耸。

李世民一身明黄常服,端坐御座,声音洪亮,回荡在肃穆的大殿中:

“今年春狩,依惯例,定于三日后启程,往骊山北苑!诸卿随行,一展我大唐君臣英武!”

“陛下圣明!”

群臣躬身齐唱,声音整齐划一。

站在御阶之下的李承乾,储君衮服加身,脸上维持着标准的恭谨与期待。

然而,当“春猎”二字从父皇口中吐出时,他低垂的眼睑下,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上头顶!

春猎!

惊马!

旧部!

太上皇!

玉璧夹层里那残缺却恶毒的字眼,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脑海!

果然来了!

这绝非巧合!

他面上波澜不兴,仿佛只是为即将到来的盛事感到兴奋。

宽大的袍袖中,双手却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勉强压下那滔天的惊悸和冰冷的杀意。

这猎场,怕不是为他、或者为那位早已退居深宫的祖父太上皇李渊,布下的血腥杀局!

退朝的金钟敲响,群臣依序鱼贯而出。

李承乾步履沉稳,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符合储君身份的、恰到好处的轻松笑意,与几位重臣寒暄几句,才从容登上东宫的步辇。

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步辇内,李承乾脸上那点轻松笑意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他急促地低声吩咐贴身内侍:

“速传裴行俭、薛仁贵!”

东宫,显德殿偏书房。

窗扉紧闭,仅有几盏烛火摇曳,将三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猛兽。

“玉璧秘信上的‘春猎’、‘惊马’,来了!”

李承乾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急促,如同绷紧的弓弦,

“父皇已定,三日后赴骊山北苑春狩!目标,极可能是孤,或是太安宫那位!”

裴行俭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

“骊山北苑地形复杂,林深草密,沟壑纵横,最易设伏!‘惊马’之计,若在开阔地或许难成,但在密林峡谷,一匹受惊失控的烈马,足以引发连环混乱,制造绝佳刺杀契机!何况猎场人多眼杂,各方势力混杂,‘旧部’藏匿其中,如同水滴入海!”

“他奶奶的!哪个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薛仁贵猛地一拳捶在身旁的紫檀木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他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敢打殿下和太上皇的主意?俺老薛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顿了顿,又挠挠那头钢针似的短发,一脸坚定地拍着胸脯,

“殿下!您就吩咐吧!要俺干啥?俺老薛这条命豁出去,也绝不让那些狗崽子近您和太上皇的身!”

李承乾看着薛仁贵那副天塌下来由他顶着的悍勇模样,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他沉声道:

“裴行俭!”

“臣在!”

裴行俭挺直脊背。

“孤予你手令,持东宫符节,即刻启程!以协助羽林军布防、清点物资为名,先行潜入骊山北苑!”

李承乾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下达指令,

“孤要你,走遍猎场每一寸土地!尤其是父皇、孤、以及太上皇銮驾可能途经的所有路线——峡谷、缓坡、密林、溪涧!一寸都不能放过!”

“明哨暗哨位置?是否有新近人为开挖的陷坑、松动滚石?有无异常新鲜的马蹄印或人为刻意折断的草木痕迹?水源附近有无可疑残留?任何可能安置绊索、引燃火物、惊扰马匹的角落”

“查!给孤一寸寸地翻过来查!所有异常点,用只有你的人能懂的标记标示!同时,挑选最可靠的东宫右卫率精锐,人数不必多,贵在精且绝对忠诚!要生面孔,化整为零,混入羽林军巡弋队伍,或提前扮作猎户、樵夫,占据沿途关键隘口、制高点!一旦事发,孤要你能在三个呼吸间,控制住父皇、孤与太上皇身边任何可疑之人!明白吗?!”

“臣!明白!”

裴行俭感受到那话语中如山岳般沉重的信任和压力,深深一揖,眼中闪烁着决绝与冷静交织的光芒,

“臣以性命担保,必让那骊山猎场,变成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之网!”

李承乾目光转向薛仁贵,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薛仁贵!”

“臣在!”

薛仁贵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春猎期间,你只有一个任务:寸步不离孤与太上皇左右!”

李承乾盯着他,

“无论发生何事——百兽惊群、山崩地裂、还是天上下刀子!你的眼睛,你的脑子,你的身体,只准用来做一件事!”

“保护!孤与太上皇的銮驾,由你亲自护卫!没有孤的亲口命令,任何试图擅自靠近銮驾三步之内者,无论他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给孤当场拿下!如有反抗或持械冲撞者”

李承乾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九幽寒风:

“格杀勿论!”

“孤赐你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天塌下来,孤给你顶着!”

“记住你的刀!你就是孤和太上皇身前,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墙!听清楚没有?!”

薛仁贵猛地抬头,虎目之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一股冲天的豪气和视死如归的决绝在他胸中激荡!

他重重抱拳,声音如同金铁交鸣,震得烛火摇曳:

“殿下放心!俺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一身疙瘩肉和一把子力气!想动您和太上皇?除非从俺薛仁贵的尸首上踏过去!但凡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半根箭毛飞到您二位跟前!”

“好!”

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随即郑重叮嘱,

“记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越是风平浪静,越要睁大眼睛。薛卿,记住,风平浪静之时,往往暗流最急。”

太安宫,清晖殿。

此处僻静,少了太极宫的庄严肃穆,多了几分暮年的萧索与宁静。

太上皇李渊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胡床上,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有些浑浊地望着殿外一株刚抽出嫩芽的海棠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边只跟着两个同样年迈、沉默寡言的老内侍。

长孙皇后一身素雅的常服,正坐在榻边矮凳上,亲手用小银匙给李渊喂着温热的参汤。

她动作温柔细致,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