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脱手。
她望着半空中那道贯穿天地的金光,瞳孔里映出无数重叠的韩林——有的穿着守剑人青衫在祖师祠堂擦剑,有的浑身浴血站在正魔大战最前线,有的白发苍苍坐在断剑前垂泪。这是......世界线?她指尖颤抖着去抓飘落的天琊,却见剑刃上也浮起同样的幻影,小凡!
你看!
张小凡的烧火棍坠地。
他望着苍梧背后浮现的无数狼影——有的被诛仙剑阵钉在半空,有的被噬血珠吸干精气,有的在星空中与虚界之主同归于尽。
黑焰在他掌心明灭,突然想起大竹峰清晨的粥香,想起田灵儿嫁人的红盖头,想起普智大师圆寂前的微笑。原来......我们走过的每条路,都被它......
柳烟的命塔残片突然迸裂成金粉。
她望着那些悬浮的星轨里,竟穿梭着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在命塔废墟中绝望哭泣,有的握着完整命塔与虚界之主同归于尽,有的站在韩林身侧,眼尾带着与此刻相同的担忧。原来它在筛选......她突然抓住胸口的命纹,那里正随着星轨的崩解阵阵抽痛,筛选最适合当钥匙的那条世界线......
韩林的视野里,所有重叠的幻影突然清晰成一张巨网。
银线交错处,青铜灯的影子在网心明灭,每根银线上都串着无数个、无数个、无数个陆雪琪——那是虚界之主用失败世界线的因果喂养的。
他终于看清那些灰黑丝线的本质:不是命锁,是吸管,正将所有平行世界的生机,往网心那盏青铜灯里灌。
够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像是初代守剑人的残念附了身。
守心剑被他举过头顶,金红剑刃与虚空中的金色裂痕重合,守剑领域,开。
天地剧震。
陆雪琪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所有因灵力反噬而刺痛的经脉突然舒缓。
她抬头,见韩林背后的剑碑虚影正化作金色光雨,落在每个人的额间——她的是天琊剑纹,张小凡的是烧火棍纹,柳烟的是命塔纹。这是......初代守剑人留给每代守剑人的护持?她摸向额间的光纹,突然明白为何祖师祠堂的剑碑总刻着历代守剑人的名字。
张小凡的烧火棍自动飞回掌心。
黑焰裹着金色光雨腾起,竟将他之前本源外泄的裂痕一一填补。
他望着苍梧眼中突然暴起的惊恐,终于听见那声被虚界污染掩盖的、属于苍梧本尊的呜咽:救我......
柳烟的命塔金粉重新聚成残片。
这次残片表面流转的不是星轨,而是历代命塔守护者的面容——有白发老妇对她笑,有红衣少女朝她扔果子,最后定格的,是她师父临终前塞给她残片时说的话:若有一日,你遇见能斩断命运的人......
韩林能感觉到,领域内的每道气息都与他相连。
陆雪琪的冰魄、张小凡的噬魂、柳烟的命数,此刻都化作细流汇入他的识海,与初代剑意融为一体。
他望着网心那盏青铜灯,突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话:守剑人守的从来不是剑,是人心。
这一声喊,像是劈开混沌的巨斧。
守心剑的剑光贯穿时空,先斩断了苍梧体内所有灰黑丝线,再劈开了那张命运巨网。
青铜灯发出刺耳的尖啸,网心裂开蛛网状的裂痕,无数失败世界线的幻影如飞灰般消散。
苍梧的狼躯先是凝结成冰晶,接着碎成星屑,最后一缕属于本尊的意识飘向柳烟的命塔残片——那里有命塔守护者特有的、能滋养魂魄的温软。
虚空中传来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
韩林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能感觉到初代剑意如退潮的海水,正从他体内疯狂流逝。
后颈的灰印褪去最后一丝黑芒,露出底下淡金的守剑人印记——那是他真正的本源标记,被虚界之主用死气封印了三百年。
结束了?陆雪琪踉跄着扶住他,天琊剑的清光仍在颤抖,可我听见......
没结束。韩林抬头望向天际。
那里,被斩断的虚空中还残留着青铜灯的残影,像一只不甘的眼睛,它只是换了个锚点。他咳出一口金血,却笑得很轻松,但至少......它再也不能用我们的世界线当钥匙了。
张小凡捡起地上的烧火棍,望着苍梧消散的方向沉默片刻,突然蹲下来拍他后背:你这家伙......每次都要把自己折腾得半死。
柳烟将命塔残片按在他心口。
金芒流转间,他体内枯竭的本源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她望着残片里那缕苍梧的意识,轻声道:它会在命塔里养魂,等下次见面......
会是朋友。韩林替她说完,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金叶。
叶面上,初代守剑人的字迹若隐若现:此剑可斩天命,不可斩人心。
远处,朝阳刺破云层。
青云山的晨钟突然响起,清越的钟声里,韩林望着自己逐渐黯淡的剑纹,听见识海里传来细微的呢喃——那是虚界之主临走前的诅咒,也是新的战书。
而在更遥远的星海尽头,一颗被灰雾笼罩千年的星辰,正缓缓亮起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