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望着三人交叠在光中的影子,突然明白无咎道人说的“变数”是什么了——不是某个人,不是某把剑,是三个凡人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存在”本身。
就在这时,虚空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震颤。
像是某种沉睡了无数岁月的东西,被这阵命痕共鸣的波动,轻轻推醒了。
虚空深处的震颤尚未平息,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已从混沌中挤了出来。
那身影的轮廓像被水洗过的墨画,眉眼口鼻都糊成一片,唯独有双空洞的眼窝直勾勾锁着韩林三人——竟是命织者的残念!
“命锁虽毁……因果未断……”它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青铜,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颤音,“你们仍在命网之中……”
韩林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他曾在命殿见过命织者的真容,那是连天道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此刻残留的一丝意念竟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雪琪的青云铃突然发出清鸣,她反手握住天琊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张小凡的烧火棍“嗡”地从地上跃起,归墟命纹在他掌心亮起刺目红光,像是要替主人先一步撕碎这团阴魂。
“退!”韩林低喝一声,可话音未落,整片虚空已开始塌陷。
混沌翻涌的速度陡然加快,那些承载着诛仙记忆的光粒被绞成碎片,像暴雨中的萤火般簌簌坠落。
陆雪琪被气流掀得踉跄,天琊剑划出一道蓝光才勉强稳住身形;张小凡伸手拽住她的衣袖,烧火棍在头顶旋出暗红光罩,替两人挡下几缕撕裂空间的乱流。
“本源还剩多少?”韩林在识海疾声询问系统,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他能感觉到虚空塌陷的引力正扯着魂魄往深处坠,这种撕扯比渡天劫时的雷罚更狠——天劫要的是肉身,这虚空要的是“存在”本身。
【当前本源剩余45%。
若使用命痕共鸣符引导裂隙,需消耗35%,剩余10%将触发天道反噬预警。】
机械音刚落,陆雪琪突然闷哼一声。
韩林转头,正看见她腰间的青云铃被扯得变形,银铃上浮现蛛网般的裂痕——那是她与小竹峰最后的命契,此刻竟要被虚空吞噬。
“小凡!”韩林猛地抓住张小凡的手腕,归墟命纹的热度透过皮肤灼得他生疼,“你的命纹在呼应虚空深处的东西,对吗?”
张小凡瞳孔微缩,烧火棍的红光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爬上韩林手臂:“它在说……这里能出去。”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笃定,像是归墟命纹直接在他识海开口,“用我的命纹当引子,共鸣符能撕开命网的漏洞。”
韩林咬碎后槽牙。
无咎道人临终前说归墟命纹是“天地初开的烙印”,此刻看来,这烙印竟是撕开命网的钥匙。
他指尖迅速结印,鲜血从咬破的舌尖涌出,在虚空中画出金色符纹:“系统,兑换!”
【本源消耗35%,剩余10%。
警告:天道反噬将于三息后启动。】
共鸣符化作金芒没入张小凡眉心的瞬间,归墟命纹突然炸开刺目红光。
那红光像活物般钻入虚空裂缝,原本塌陷的混沌竟被生生撕开一道尺许长的裂隙,裂隙深处泛着幽蓝微光,像极了诛仙世界的苍穹,却又多了几分陌生的冷冽。
“走!”韩林拽过陆雪琪的手腕,天琊剑的寒气透过掌心窜入血脉,却比不过他此刻沸腾的本源。
陆雪琪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攥紧张小凡的衣袖,三人被裂隙的引力猛地拽了进去。
虚空塌陷的轰鸣在身后炸响。
韩林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后颈飞过——是命织者的残念,它在最后一刻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陆雪琪的发梢。
陆雪琪反手挥出天琊,蓝光将那只手绞成碎片,却也让她的虎口崩裂,鲜血溅在韩林道袍上,晕开一朵妖异的花。
裂隙闭合前的刹那,韩林猛地回头。
他看见虚空深处的混沌正疯狂填补裂隙,命织者的残念已彻底消散,可那股“被凝视”的感觉却更清晰了——像是有双眼睛透过无数重世界,正耐心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韩大哥!”陆雪琪的惊呼让他回神。
三人已跌出裂隙,重重摔在一片灰白的地面上。
韩林撑着膝盖起身,入目是一片荒芜却恢宏的世界:远处矗立着残损的巨柱,柱身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像是被某种巨力生生折断;头顶的天空是浑浊的灰,看不见日月,却有细碎的光粒漂浮着,像极了他们刚离开的虚空里那些诛仙记忆。
张小凡摸向颈后,归墟命纹的红光已彻底收敛,只留下淡红的印记:“这里……不像诛仙。”他踢了踢脚边的碎石,那石头竟泛着金属的冷光,“像是……被毁掉的世界。”
陆雪琪抹了把嘴角的血,天琊剑嗡鸣着飞回剑鞘:“但这里有灵气。”她深吸一口气,眉峰微挑,“很古老的灵气,比青云山的更沉,像是……压了无数岁月。”
韩林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那截断柱,忽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塞给他的残卷——上面画着类似的建筑,旁边写着“洪荒遗迹”四个字。
此刻他的本源只剩10%,识海像被重锤砸过般钝痛,可更让他心悸的是,裂隙闭合时那道若有若无的“凝视”,此刻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漫过他的脚踝。
“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守剑令,金属表面还残留着虚空的寒意,“不管这里是哪,总比被命网困死强。”
陆雪琪站起身,伸手替他拂去道袍上的灰尘:“你本源快耗尽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刀一般的锋利,“下次再敢这么拼命,我就用天琊戳你。”
张小凡挠了挠头,烧火棍往地上一杵:“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他。”归墟命纹在他掌心闪过微光,像是在应和这句话。
韩林望着两人,突然笑了。
他想起在青云山的日子,那时他只是个在祖师祠堂扫落叶的守剑人,从没想过会和这两个最“不可能”的人站在一起,闯过归墟,撕开命网,来到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世界。
风卷着灰雾从断柱间穿过,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某种古老的香火,又像是血锈的味道。
韩林望着雾气深处,守剑令在掌心发烫。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