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是被掌心的灼痛惊醒的。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青灰色石砖上,喉咙里涌着铁锈味,本源亏损带来的钝痛像根烧红的铁钎,正从丹田往四肢百骸钻。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抓住了陆雪琪的手腕——那是坠崖时条件反射攥住的,此刻指尖还能触到她袖中天琊剑的寒芒。
雪琪?他沙哑着唤了一声,睫毛颤了颤。
眼前的黑暗正在退去。
入目的是悬浮于虚无中的祭坛,青灰色石砖上爬满蛛网状的古老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微光,像被冻住的星河。
祭坛中央漂浮着一颗一人高的,暗红光芒翻涌如活物,每一次脉动都让空气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那气息压得人胸口发闷,韩林甚至能听见自己本源在疯狂流逝的声音——这东西蕴含的力量,远超过去他感知过的任何诛仙本源。
咳......陆雪琪撑着天琊剑坐起,发梢沾着星点血珠,显然方才坠落时被碎片划伤了。
她抬袖抹了把嘴角的血,指尖却突然顿住——天机罗盘不知何时从她袖中滑出,悬浮在掌心,青铜表面的二十八星宿纹正以诡异的轨迹扭曲,韩林,你看......
韩林强撑着爬起来,刚走近两步,就见罗盘中央的指针突然炸开一团金芒。
陆雪琪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掐了个算卦诀,罗盘应声亮起层层叠叠的命数光膜,却在触及命核的瞬间如纸遇火般消融: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命源......她的声音发颤,它是被制造出来的!
话音未落,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祭坛另一端传来。
张小凡站在命核三步外,垂落的右手正缓缓抬起。
他眉心的归墟命纹亮得刺眼,暗红色纹路顺着脖颈爬进衣领,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韩林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某种无法抑制的共鸣。
小凡?韩林刚要上前,却见命核突然剧烈震颤。
暗红光芒如沸水般翻涌,竟顺着张小凡眉心的命纹钻进他体内。
张小凡的身体开始透明,仿佛要与这方虚无融为一体。
韩林本能地要去拉他,却被陆雪琪一把拽住:别动!
他的命数线在和命核缠绕......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炸响在三人脑海里,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归墟者,非器也,乃命之锁匙。
韩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本源亏损带来的眩晕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死死攥住守剑令,红绳勒得虎口发白——这声音......和之前镜界崩塌时,张小凡喉间溢出的沙哑,是同一个音调!
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嗡鸣,雷光顺着剑脊窜上她的手臂,在掌心烙出焦黑的痕迹。
她咬着唇后退半步,天机罗盘坠地:是......是命核在说话?
韩林盯着张小凡逐渐透明的身影,喉咙发紧,是归墟命纹在转述。他想起镜界里被篡改的命契,想起那些顺着张小凡命纹避开他的镜面碎片,突然打了个寒颤——原来从草庙村开始,从他成为守剑人开始,所有的命运线都在被这牵引?
命核的红光更盛了。
张小凡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它,暗红光芒瞬间将他包裹,像母亲拥抱久别的孩子。
韩林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只能从口型分辨出两个字:解开......
小凡!陆雪琪就要冲过去,却被韩林拽住手腕。
他的本源值已经跌至-40%,眼前重影叠得厉害,可守剑令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松开手——那是无咎道人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必要时能护你命的东西。
等等。韩林盯着命核表面浮现的纹路,突然瞳孔微缩,这些符文......和青云祖师祠堂的秘藏碑刻,有七分相似。他想起自己签到时解锁的记忆,那些被他视作上古残篇的符文,此刻正随着命核的脉动,在虚空中勾勒出半幅完整的图案。
归墟者,命之锁匙......韩林喃喃重复着那道声音,忽然想起归墟战斧——那柄被他藏在祖师祠堂最深处,每次使用都要抽取他十年寿元的。
此刻它的虚影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斧刃上的纹路竟与命核的符文严丝合缝。
陆雪琪捡起地上的天机罗盘,指尖轻轻拂过被烧穿的算盘:韩林,你看罗盘的裂痕......她将罗盘转向韩林,青铜表面裂开的纹路,竟与命核上的符文走向完全一致,这说明......
这说明我们脚下的祭坛,命核,甚至归墟命纹,都是同一个局的棋子。韩林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他望着被红光包裹的张小凡,突然想起镜界崩塌前那抹幽蓝——原来那不是幻觉,是这座祭坛在召唤他们。
锁匙......韩林摸着守剑令,突然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话:守剑人守的从来不是剑,是......他的呼吸突然一滞。
命核的红光猛地收缩,张小凡踉跄着后退两步,额角渗出冷汗。
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又抬头看向韩林,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好像知道它为什么选我了。
韩林没有说话。
他望着命核表面逐渐清晰的符文,望着陆雪琪手中裂痕与符文同频的罗盘,望着张小凡眉心依然发亮的归墟命纹,突然想起归墟战斧——那柄他一直以为是上古大凶之物的武器,此刻在他心里的形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它不是武器。韩林轻声说,声音被虚无吞噬。
陆雪琪和张小凡同时转头看他。
韩林望着命核,守剑令在掌心烫出一个红印。
他想起镜界里碎裂的童年记忆,想起无咎道人悬在半空的手,想起归墟战斧每次被他拔出时,斧刃上浮现的那行小字——。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误解了它的本质。
命核突然发出一声清鸣,暗红光芒如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