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还挂着方才剧痛留下的泪,笑意在苍白的脸上裂开:“雪琪,帮我护住最后三息。”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将玉简按在石碑最中央的古篆上。
裂海渊的震动从脚底窜起。
陆雪琪踉跄着扶住身侧的碑石,却见无数暗金色符文从石碑里钻出来,像活过来的金蛇般盘旋升空。
张小凡的玄火剑突然发出龙吟,赤焰裹着镇魂钟的嗡鸣,在三人头顶织出一片火网——那些符文触到火网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这是……封印的引子。”韩林的声音混着石碑的轰鸣,他的发丝被符文掀起的气浪吹得狂乱,“无咎师叔说过,每道符文都是守剑人的骨血所化……”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如利箭穿透火网。
陆雪琪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实体,是团裹着腐臭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蚊道人的脸,正咧着嘴露出森白獠牙。
她甚至来不及唤天琊,破碎的冰魄残片突然在掌心发烫,竟顺着她的血脉凝出半柄冰剑。
“退开!”她旋身挥剑,冰龙从残剑中破冰而出,撞碎黑雾的瞬间,无数黑针般的触须刺进她的左臂。
剧痛让她闷哼,却见黑雾散而不溃,正从四面八方重新聚拢。
张小凡的玄火剑烧得通红。
他大喝一声,剑身赤焰暴涨三尺,竟将试图偷袭韩林的黑雾逼退半丈:“韩兄弟,快!”
韩林的手指在石碑上翻飞。
他能听见本源心火噼啪碎裂的声音——为了驱动逆命玉简,他连最后一丝守剑青光都榨了出来。
系统光幕的警告在眼前疯狂闪烁:【本源消耗92%!
宿主即将承受天道反噬!】他却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反正等封印完成,反噬与否都不重要了。
“以守剑之名,启!”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整片空间突然安静。
陆雪琪的冰龙凝固在半空,张小凡的玄火剑焰静止如雕塑,连那团黑雾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韩林望着石碑上突然亮起的九道金纹,想起无咎道人临终前说的“第九道封印,要守剑人以命相祭”,终于明白为何历代守剑人都死在裂海渊——原来不是死,是活成了封印的一部分。
白光从石碑中心炸开。
陆雪琪被气浪掀飞,撞在另一座石碑上,喉间腥甜喷涌。
她勉强抬头,却见韩林的身影正在白光里虚化,逆命玉简融入石碑的瞬间,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温柔,像那年她在大竹峰学剑,他偷偷塞给她的烤山鸡,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韩大哥——!”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张小凡死死拽住。
玄火剑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她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抖得像深秋的竹叶:“没用的,那是封印的吞噬之力……”
白光来得快,去得更快。
陆雪琪眨了眨被刺痛的眼睛,眼前只剩空荡荡的暗红色空间。
石碑上的古篆不再泛着幽蓝,而是沉成了死寂的灰黑;那只半透明的蛇形生物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地细碎的冰魄残片,在她脚边闪着冷光。
“他……”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他说过要带我们去看洪荒的云。”
张小凡的玄火剑“当啷”落地。
他蹲下身捡起一片冰魄,指腹被割出血珠,却浑不在意:“他做到了。”他抬头望向石碑,喉结动了动,“至少混沌之核被封了,至少……”
至少他们还活着。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两人中间。
陆雪琪突然转身冲进方才的漩涡,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了回来——裂海渊的入口已经闭合,连水幕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跌坐在地,望着自己腕间已经不再渗墨的锁链,突然想起韩林说过“锁链是守剑人的印记”,此刻那印记泛着淡青色的光,像他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道痕迹。
“或许……”张小凡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他只是去了更需要他的地方。”
陆雪琪没有说话。
她望着石碑上的灰黑纹路,突然想起韩林常说的“天道之下,没有真正的死亡”。
风从不知何处吹来,卷起她一缕发丝,她却在那缕风里闻到了陌生的气息——不是裂海渊的腐臭,不是青云山的草木香,是种清冽得近乎锋利的味道,像……洪荒的风。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道白光裹着韩林的意识,正穿透层层空间壁垒。
他的意识像被揉碎的星子,在虚空中飘了很久很久,直到落在一片温热的土地上。
“这是……”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等他再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陌生的天空——比诛仙世界的天更高,更蓝,云絮里隐约能看见金色的纹路,像谁用金线绣上去的。
而在他脚边,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碑身刻着三个古篆,他看了一眼,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是“不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