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已播于长风营,待时而动。‘观雪者’动向不明,需警惕。”
“种子”?是指其他潜伏者吗?“观雪者”?这个代号……李逸猛地想到了慕容雪!雪!难道“观雪者”指的是她?组织内部对她的称呼?她果然是组织的人?但“动向不明,需警惕”又似乎表明她与组织并非一心?
信息量太大,线索纷乱如麻。李逸感到一阵眩晕。这本名册,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无尽黑暗和阴谋的大门,门后的景象让他不寒而栗。
他合上名册,紧紧攥在手中。这东西,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一旦泄露,必将引来“狐影”组织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杀。但同样,它也是反击的武器,或许能从中找到组织的弱点,甚至……找到为父母复仇的契机!
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狐影”的人既然能找到山神庙,就能追踪到这里。他需要一个新的藏身之所,需要食物和水,更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并规划下一步行动。
他将名册重新用油布包好,贴身藏匿。然后,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向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东方前进。东方似乎地势更为复杂,群山连绵,更容易躲藏。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前方浓雾弥漫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响。不是追兵,也不是野兽,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夹杂着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李逸立刻伏低身体,握紧铁戟,警惕地望向前方。浓雾像白色的帷幕,遮蔽了视线。那呻吟声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带着一种绝望的痛苦。
是人?是陷阱?
李逸犹豫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自身难保。但那股呻吟声中蕴含的绝望,却莫名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在长安街头也曾见过的、在战乱中濒死无助的人们。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小心地靠过去看看。如果是陷阱,以他现在的状态和警觉,未必不能脱身。如果真是需要帮助的人……
他悄无声息地拨开灌木,向着声音来源摸去。穿过一片浓密的树丛,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棵歪脖子树下,躺着一个血人。那人身穿的铠甲已经破损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泥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伤口处血肉模糊。身旁丢着一把卷刃的横刀,而他的双手,正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腹部,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看其甲胄制式,并非叛军,也非长风营的人,倒像是……大唐府兵的模样?一个落单的、重伤的官军?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动静,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看向李逸的方向,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水……救……救我……”
李逸站在原地,内心剧烈挣扎。救,还是不救?救人会暴露行踪,会消耗本就不多的资源和体力。但见死不救……
他看着那人濒死的惨状,看着他那双充满求生欲的眼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他解下腰间那个从追兵身上搜来的、只剩小半袋水的水囊,缓缓走了过去。
乱世如炉,炼的不仅是钢铁,或许还有人心。这个重伤的府兵,是福是祸,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