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铃铛,朝自己眉心砸去。
疼痛像炸开的烟花,鲜血顺着鼻梁滴在铃铛缺角处,又顺着裂纹流进灯座。
灯座上千年累积的残缺手印突然泛起红光,每道裂痕都像活了过来,追着她的血线攀爬。
九重莲纹次第亮起,不再是刺目的金,也不是阴鸷的黑,而是带着岁月包浆的温润青灰,像极了她修复过最久的那尊宋代青瓷观音。
灯焰复燃了。
不是吞噬灵魂的黑火,不是彰显权威的金光,而是一簇乳白色的小火苗,比烛火还弱,却带着恒温灯般的温暖。
顾微尘伸手去碰,火苗舔了舔她指尖,像只撒娇的猫。
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像春风吹过千年尘封的窗棂,带着潮湿的土腥气和松烟墨的味道。
小豆子突然咯咯笑起来,指着信心花:“姐姐看!花苞开了!”
那朵透明花苞正缓缓绽开,花瓣薄得能看见脉络。
最中央坐着个拇指高的小人,穿葛衣,戴斗笠,手里握着刻刀,正专注地修补一只微型陶罐。
陶罐缺了块口,小人用刻刀挑着金粉往缺口里填,动作熟稔得像是做了千万遍。
它忽然抬头,朝他们眨了眨眼。
顾微尘眼眶一热。
她想起前世修复最后一件文物时,老教授拍着她的肩说:“小顾啊,真正的修复,是让古物活过来,替古人再活一遍。”此刻这小人,大概就是活过来的匠人魂灵吧?
“咔嚓——”
极轻的碎裂声从头顶传来。
顾微尘抬头,只见乳白色火苗燃起的瞬间,整座匠核内壁浮现出蛛网状的细纹,像是什么古老的封印正在裂开。
陵不孤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血还在顺着他腕间的符纹往外渗,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轻松:“要变天了。”
小豆子把信心花举得老高,透明花瓣上的历史画面还在流动。
血砚生蹲在地上,用《坏典》接住一滴从灯座上滴落的金液,墨迹在金液里晕开,写着“坏,非毁也,存真也”。
水晶心脏里的执灯人终于闭上了眼,嘴角带着释然的笑。
顾微尘摸了摸自己眉心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留道浅浅的疤——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裂缝。
通道外的脚步声更近了,这次不是追杀,而是带着犹豫的叩门声。
有人在外面喊:“里面的人……可需要帮忙?”
顾微尘望着那簇乳白色的火苗,忽然觉得,所谓新道统,大概就藏在这道疤里,藏在这簇不完美的火苗里,藏在小豆子怀里那朵映着烟火人间的信心花里。
而匠核内壁的裂痕还在蔓延,像双看不见的手,正缓缓推开一扇尘封千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