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执尘仙途 > 第185章 谁把灯种进土里

第185章 谁把灯种进土里(1 / 2)

风沙卷着砂砾打在小豆子脸上,他眯起眼,看见残碑上“苏灼”的最后一点彻底淡成白雾。

那抹白痕像条活虫,正顺着碑身往“柳七”二字爬去,所过之处金漆剥落,连石纹都泛起细密的龟甲裂。

“七百焚符者,围碑坐!”血砚生的声音突然炸响。

他不知何时解下外袍系在腰间,露出内衬绣着的墨竹纹——那是匠宗文书官独有的暗记。

七百道身影从崖下涌上来,粗布麻衣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正是前日替众人挡下天律余烬的守碑弟子。

他们跪成同心圆,将残碑圈在中央,有人从怀中摸出半焦的符纸,有人掏出锈迹斑斑的刻刀,最前排的老者甚至捧来半块烧黑的陶片。

“名字回来了,可我们还记得他们吗?”血砚生将《逆信录》重重按在碑前。

那本染血的古籍自动翻开,泛黄纸页上突然渗出红墨,勾勒出个佝偻身影——是柳七,跪在熔炉前,布满老茧的手正攥着半截断剑。

他喉管里发出嗬嗬的闷响,最后用力砸向烧红的模具,火星溅在他灰白的发间,像落了一把碎星。

“我...我梦见过!”人群中传来抽噎。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玄色道袍短了一截,露出脚踝上的铁环印子。

他踉跄着扑到碑前,指尖几乎要贴上柳七的虚影:“那天夜里我发高烧,迷迷糊糊看见个老爷爷,他说‘别恨这铁环,等哪天你能把它刻进碑里,咱们柳家就算抬头了’。”他突然扯下道袍下摆,露出心口暗红的胎记——竟与《逆信录》扉页柳氏族徽分毫不差。

小豆子怀里的木雕鸟突然轻鸣。

他这才发现,鸟腹下顾微尘修复时刻的纹路正泛着暖光,原本呆板的木羽无风自动,簌簌抖落点点素光。

素光触地即燃,在人群中炸开短暂的幻影:东边是个老妇人,戴着老花镜缝补道袍,针脚密得像星子;西边是个少年,蹲在井边用碎瓷片擦铜镜,镜面映出他笑出酒窝的脸;南边更奇,一对夫妻各执刻刀,在碑上共刻“陈”“林”二字,丈夫的手突然抖了下,妻子便覆上他手背,两人的刻刀竟合着同一节奏。

“她不是只带回名字。”血砚生盯着那些幻影,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顾微尘修复《逆信录》时,总爱用沾了桃胶的笔刷轻扫纸页,说“要让每个墨点都记得自己从哪滴墨里来”。

原来她早把“活着的样子”种进了他们的梦里——不是冰冷的生卒年,是老妇人补道袍时会哼的小调,是少年擦镜子时会数的井沿砖缝,是夫妻刻碑时交叠的呼吸。

“闭眼。”血砚生突然抬高声音,“想最痛的事,说出来。”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柳家少年:“我阿娘被矿主打死那天,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柳家的碎玉。

我跪在她身边哭,矿主说‘贱种也配姓柳?

’他踢碎玉片时,我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第二个是个中年妇人,她怀里还抱着团破布——是个褪色的虎头鞋:“我女儿三岁那年,匠宗来挑弟子。

他们说凡根不配学刻碑,把她的刻刀扔了。

她追着刀跑,掉进了后山的溪里...我后来在她枕头底下发现张纸,画着她刻的’安‘字,歪歪扭扭的。“

第三十七个声音响起时,残碑突然发出嗡鸣。

众人睁眼,见碑背不知何时渗出血字:“痛能传,名才活。”紧接着,“柳七”二字金光大盛,那个在《逆信录》里砸模具的佝偻身影竟凝实了!

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褐,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炉灰,朝众人深深躬身:“柳家不肖子柳七,见过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