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剑鸣声里裹着九重雷印的轰鸣。
天律子的银甲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红纹寸寸断裂,露出底下青灰的旧甲——那是被岁月磨蚀了千年的执法者甲胄。
陵不孤回头看她,眼里翻涌着千言万语。
顾微尘看见他发间沾着雷渊的碎冰,看见他嘴角未擦净的血,看见他眼底那团快要烧穿灵魂的火。“够了吗?”他问,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
“够了。”顾微尘笑了。
她能感觉到天穹裂隙被撑大的刹那,归真灵的气息更清晰了,像母亲的手抚过她发顶。
她将最后一截魂织丝缠上执灯手,举向裂隙深处。
归真灵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千年的尘埃味:“修我者,须先碎己。”
“我早就碎了。”顾微尘的执灯手开始没入云层,皮肤像风化的古陶,簌簌往下掉渣,“可灯一直亮着。”她摸到心口的守阁印,那是用信心花汁刻的,此刻烫得惊人。
地脉突然逆冲而上,三条银线裹着愿力洪流撞进她心口,疼得她弯下腰,却笑得更欢:“原来地脉也在等这一天。”
她剜出心脏的刹那,世界突然静了。
鲜血溅在泥里,她却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第一次修复青铜器时,师傅说“要把自己当成文物的一部分”;被家族扔到乱葬岗时,野狗的獠牙擦过脖颈;陵不孤第一次递给她的那盏热粥,还冒着白气...
“我姓顾,名微尘。”她用骨茬在心脏上刻字,血珠滴在刻痕里,“我不成神,不立宗,不称祖——”她的声音混着血沫,却比任何法旨都清晰,“我来,是为了让下一个凡尘根的孩子,也能抬头看天。”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执灯手彻底没入天穹。
道陨之雨突然变了,每一滴都裹着清露的甜,落进焦土,滋长出成片的信心花。
云层裂隙缓缓弥合,可那枚九瓣莲绕齿轮的徽记却留了下来,像被烙在天上的印记。
血砚生手里的笔“当啷”落地。
他望着突然浮现文字的石碑,“灯熄处,道始生”七个字还在渗墨,却比任何铭刻都深。
小豆子抱着木雕鸟,眼泪滴在鸟喙上:“灯...还亮吗?”
鸟喙动了动,传出千万人的声音,混着粥香、书声、剑鸣:“亮着,一直亮着。”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所有人转头望去——中州方向,那座立了千年的伪誓碑正在龟裂,石屑簌簌往下掉,露出碑底深埋的东西。
那东西表面布满裂痕,却在缓缓...搏动。
顾微尘的意识正在消散,却还能听见信心花绽放的声音。
她想,或许该给陵不孤留句话,可一低头,看见他正跪在自己身边,把她逐渐透明的手贴在脸上。
他的眼泪烫得惊人,滴在她手背上,像极了当年那盏热粥的温度。
“下次...”她的声音轻得像片云,“换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