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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灯快灭了,但我不许它熄(2 / 2)

冥河童赤足立于瓦檐,手中提着一盏残破纸灯,焰光摇曳不定,映得四周雪地泛起幽蓝涟漪。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跃下,将灯笼放在门槛前,转身欲走。

“她还能醒?”

沙哑的声音自门内传来,带着压抑的疲惫与不容错辨的锋利。

冥河童脚步一顿,无面的头颅微微偏转,似在感知什么。

“灯若不灭,人就不死。”她声音稚嫩,却冷得像千年寒泉,“但她修的是‘记住’,而记住……最耗命。”

话音落,身影消散,唯留那盏纸灯静静燃烧,焰心深处泛起一丝幽蓝——与顾微尘眉心残玉同色,仿佛呼应着某种尚未揭开的宿命。

屋内,陵不孤站在寒玉床边,凝视着她苍白的脸。

风停了,炉火重燃,药香渐起。

可他知道,真正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而在她紧闭的眼睑之下,意识深处,无数破碎的画面正缓缓拼合——碑文、符线、残卷、灯火……还有一串模糊的名字,被一笔一划,刻进了不该存在的地方。

第五日清晨,霜色浸透窗纸,一缕微弱的天光斜切进烬医坊内室,落在寒玉床上。

顾微尘的眼睫颤了颤,像被风拂动的蝶翼,终于缓缓睁开。

右目清明如初雪映潭,左眼却覆着一层薄冰似的痕,视线混沌,仿佛隔着一层冻雾看这人间。

她未动,只轻轻吸了一口气——肺腑间仍滞着幽冥的寒气,每一寸骨头都像是从冰河深处捞起,裂而复愈,痛而不绝。

但她活下来了。

唇瓣微启,声音轻得几乎融在晨雾里:“我写了名字……他们没事了吧?”

陵不孤就坐在床边,披着半旧玄袍,衣领微乱,眼下青影浓重。

他一夜未眠,守的是她眉心那点残玉的明灭,听的是她梦中断续的低语——那些名字,一个接一个,像是用命刻进魂里的碑文。

此刻他抬眸,目光沉静如渊:“陈樵醒了。”顿了顿,又道,“护心纹变淡了,像旧疤。”

她轻轻闭了闭眼,肩头卸下千钧重负。

那一瞬,连呼吸都松了几分。

可随即,她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

残脉并未痊愈,反而更加破碎,如同蛛网遍布经络,但就在这些裂痕之间,竟有极细微的力量如春溪般悄然流淌,缓慢地缝合、弥合、重塑。

那不是灵力,也不是神识,而是一种近乎“修复”的本能,在无声无息中重建她的道基。

这股力量,源于眉心残玉,却又不止于此——它似与某处遥远的存在遥相呼应,每一次跳动,都牵动她心口微震,仿佛天地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她与谁牢牢系住。

她抬手触额,指尖触及残玉冰冷的棱角,忽然低声道:“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话音落时,窗外风止雪歇,炉火却猛地一跳,爆出一朵猩红火星。

当夜,药香氤氲,铜炉上煨着固魂汤,药汁咕嘟轻响。

顾微尘倚案而坐,面前铺开一张素帛,洁白如新雪。

她取出一根银针,刺入指尖,血珠沁出,殷红却不黑浊——那是神魂尚存的征兆。

她以心头血为墨,银针为笔,在素帛上缓缓勾勒。

起初只是零星点画,继而线条交错,渐渐成形:中央是一盏灯纹,古拙如石刻,焰心空缺,却隐隐有蓝光流转;九百个名字环绕其外,笔划细密如织,每一个都带着不同的韵律与温度——那是她从冥河边缘抢回的执念之名;再往外,则是断裂的引魂索、崩解的魂链、扭曲的封印符线,杂乱无章,却又遵循某种隐秘的规律排列。

原心玉灵自她指间浮现,化作一缕青丝小蛇,盘踞于银针尖端,望着图谱,声音微弱如游丝:“你在画什么?”

顾微尘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着窗外的月,清辉洒落,照见她左眼冰痕下的瞳孔深处,有一点幽蓝微光,正随呼吸明灭。

良久,她才轻声道:“我在画一座阵……能替天地记得他们的阵。”

风穿窗隙,素帛微微鼓动,图谱上的血字仿佛活了过来,泛起淡淡光晕。

“既然幽冥不容执念,那我就让这份执念,变成规则。”

话音未落,她眉心残玉忽地一震,一道极细微的蓝光破体而出,如丝如缕,射向北境绝峰的方向——那里终年风雪封锁,传说埋着上古灵匠门最后一块“归墟基石”,也是所有失传修复之道的源头。

蓝光消逝于天际,屋内重归寂静。

可就在那一刻,大地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