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镇压的,不是什么妖魔,而是与“断碑阵”同出一源的“纹识”一脉的传承!
这片所谓的废田,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一座传承的囚牢!
而净心莲的出现,不是偶然,是那座囚禁了“纹识”一脉三百年的封印,开始松动了!
她无法再进入灵田,无法亲身勘察。
但她并未绝望。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纤细的指尖,蘸着水杯里清冷的凉水,开始在布满灰尘的清扫房地面上,一笔一划地摹刻她记忆中灵田的地形与灵纹走向。
她画得很慢,很专注。
每画下一笔,便闭上眼睛,以神识沉入这水画的“灵田”之中,模拟着地脉的细微流动,感受着每一处节点的淤塞与滞涩。
这不只是在画图,更像是在隔空修复一幅巨大而残破的古老卷轴。
当她的指尖画下第十三笔,勾勒出柳元化滴血的那片区域时,脑海中一道灵光猛然乍现!
柳元化的血!
那滴血引发的共振,与她发簪中那枚残碑碎片上的“匠门血契”纹路,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丝毫犹豫,从发间取下那枚断簪。
簪头那锋利的断口,是她如今唯一的武器。
她咬了咬牙,用断口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与柳元化同样殷红,却蕴含着截然不同气息的鲜血,滴落下来。
她以血为墨,在那幅复杂的水迹图谱的核心,迅速补上了一道她从残碑上领悟出的、名为“血引归藏”的符文。
就在符文成形的刹那,地面上那片原本静止的水迹,竟像是活了过来!
所有的水线无风自旋,迅速汇聚,最终在符文的核心,凝聚成了一道微型到极致的灵纹光路。
光路的一端连接着她指尖的血珠,另一端,则穿透了墙壁与禁制,笔直地指向了灵田深处的某个坐标!
窗外,一道纤细的人影潜伏在阴影里,正是奉命监视顾微尘的白露。
她将房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当看到那道微型光路时,她眼中满是骇然,下意识地便要捏碎手中的传讯玉符。
一只手掌却如铁钳般按住了她的手腕。
白露大惊,回头却见到了裴元礼那张冷峻的脸。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身上没有一丝气息泄露。
“你可知,你上报的每一句话,都在助他们掩盖真相?”裴元礼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敲在白露心上。
白露神色剧烈挣扎,看着房内那个低头绘图、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惊人执拗的身影,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握着玉符的手指,没有出声。
裴元礼深深地看了一眼房内的顾微尘,感觉到怀中那枚代表着监察殿身份的令牌,正微微发烫。
他想起宗门古籍中,关于早已没落的“纹识”一脉的零星记载:“匠者不争,其争也善;不战,其战也正。”
他悄然松开手,身形融入黑暗,未留只言片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清扫房的禁制便被粗暴地撤去。
顾微尘再次被押回了那片灵田。
此刻的灵田周围,已经站满了外门弟子,柳元化立于人前,面沉如水。
“妖女顾微尘,私修邪术,扰乱地脉,罪证确凿。现命你,亲手毁掉此株妖莲,以正视听!”柳元化的声音传遍四方。
一把沉重的锄头被扔到了顾微尘脚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鄙夷、好奇,或是幸灾乐祸。
顾微尘弯腰,捡起了锄头。
她一步步走向那株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的净心莲,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摧花毁根的一幕。
她持锄立于花前,手臂缓缓抬起。
然而,那高高举起的锄头,却并未砸向娇嫩的莲根。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的手腕猛然一转,锄刃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风之声,重重地劈入了净心莲旁侧三寸的土地之中!
那位置,分毫不差,正是她昨夜以血为引,测算出的“断碑阵”九重封印的主脉节点!
锄落,地鸣!
刹那间,仿佛有九条沉埋地底亿万年的恶龙同时苏醒。
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自灵田中心爆发,坚实的地面寸寸龟裂,九道粗壮如水桶的幽蓝灵纹,如挣脱了束缚的锁链,自田心冲天而起!
那株净心莲,在九道灵纹的拱卫下,骤然完全绽放!
层层叠叠的花瓣舒展开来,莲心那一点幽蓝瞬间扩大,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蓝色光柱,撕裂云层,贯穿天地,直冲云霄!
恐怖的灵压以灵田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去。
柳元化被这股气浪冲得踉跄后退数步,他死死地盯着那九道崩断的灵纹与冲天的光柱,脸上血色尽褪,失声惊呼:“这不是封印……这是……‘归藏启灵阵’?!怎么可能?!”
而在那耀眼的光柱中心,顾微尘的身影被映照得宛如神只。
她扔掉锄头,平静地立于风暴之眼,任凭狂暴的灵气吹拂着她的发丝与衣袂。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惊骇的面孔,望向那被光柱染成幽蓝色的天穹,轻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不是来毁它的……”
“我是来,把它修回去的。”
光柱之下,九道破碎的古老灵纹如星河环绕,那片被视为废弃百年的土地,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沉睡中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