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反击,他却做出了一个诡异的举动。
他脚尖着地,以一种极度缓慢而又无比精确的姿态,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划动起来。
一道道线条,一个个节点,在他的脚下不断延伸、交织。
片刻之后,一幅庞大而复杂的地形图呈现在众人眼前——赫然是整座栖霞墟的地脉流转图!
图中不仅标记了每一处地火支脉的走向,甚至连三座隐秘的暗库、七口不为人知的灵井,以及那座至关重要的祭器所在的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顾微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死盯着图上的三个不起眼的红点,那正是她此前悄悄埋设谐频陶片的位置!
而地图中央,一个被反复描画、墨色最深的黑斑,直指杜明远书房下的那座密柜——地脉嫁接阵眼!
“毁了它!”杜明远脸色剧变,厉声喝道。
黑面匠反应极快,他强忍着右臂的剧痛,转身便要扑向那幅地脉图。
“想走?”顾微尘的声音冷得像冰,“用别人的魂,总要还的。”
她反手将最后一片归真引掷入墙角那盏一直亮着的泥灯之中。
嗡——!
灯焰仿佛被浇入了滚油,猛地暴涨三尺,化作一团昏黄的光晕。
那悬浮在空中的三柄残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上附着的执念被灯光瞬间抽离、吞噬,尽数汇入灯焰之中。
下一刻,这团融合了残魂执念的灯光,化作一道无形的“魂引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黑面匠的面门!
“啊——!”
黑面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脸上的黑色面具应声碎裂。
面具之下,竟是一张被金属侵蚀了一半的扭曲面孔,而他的右眼,赫然是一枚闪烁着邪异光芒的控灵钉!
魂引波及体,他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
那条金属右臂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然自爆,漫天黑血喷溅。
诡异的是,那些黑血一落地,便立刻被杂役堂的泥土地面吸收殆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景象,与周平、杜明远伤口处的状况如出一辙。
顾微尘冰冷的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杜明远:“你用钉锁人,可曾想过,被锁的魂,也会咬人?”
杜明远见大势已去,
然而,一直沉默的陈樵突然抬起了脚。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攻击,只是用一种看似缓慢、实则恰到好处的动作,一脚重重地踏在了地图中心,那个代表着阵眼的黑斑之上。
轰隆!
整座杂役堂的地基猛地一震,仿佛地龙翻身。
远在清灵道第九级玉阶之下,顾微尘埋设的三枚谐频陶片瞬间产生共鸣,一股逆流之力沿着地脉传导开来。
栖霞墟的地火,竟在刹那间倒流了三成!
炼器堂深处,那尊巨大的祭器鼎发出一声哀鸣,鼎身上的裂痕再次扩大,丝丝缕缕的黑血如雨般从裂缝中渗出。
破败的杂役堂内,杜明远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震动逼退,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泥灯的光芒映照四壁,将地面上陈樵划出的地脉图,与顾微尘常年刻画在墙壁上的星络图连接在一起。
地为基,天为引,两幅图在光影中交叠,竟奇迹般地合成了一幅完整而玄奥的“匠门逆阵图”。
顾微尘轻轻抚上陈樵的肩膀,低声说道,像是在对他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材料。”
窗外,第一缕晨光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线斜斜地照进这间满是疮痍的屋子,恰好落在桌上的泥灯上。
灯芯深处,一缕幽蓝色的火苗悄然燃起,正与远方聋子窑那永不熄灭的窑心之火,遥遥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