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玄烬望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他解下腰间的玄铁剑,这剑借你。
云苏微接过剑,指尖划过冰冷的剑刃:等我回来,还你个干干净净的剑柄。
黄昏时分,二十个从城南的狗洞钻了出去。
云苏微混在其中,脸上涂着锅底灰,腰间别着那瓶防暑丹。
她听见身后传来离玄烬的声音,很低,混在风声里:微微,我数到三千个数,你若不回来......
我会回来。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因为我要看着耶律苍跪在城门前,求我赏他一口水喝。
北狄的营寨在沙丘后,火把连成一条火龙。
云苏微跟着们跌跌撞撞扑过去,嘴里喊着:救命!
大衍的城要塌了!
守营的北狄士兵举起长矛,却在看见他们腰间的水袋时顿住了——水袋是湿的,还往下滴着水。
水......一个士兵咽了口唾沫,长矛垂了半寸。
云苏微踉跄着扑过去,水袋地砸在他脚边,溅起的水珠子落在他脸上。
士兵的眼睛红了,他扔掉长矛去抢水袋,却被云苏微一脚踹开:这是我从井里偷的!她扯着嗓子喊,大衍的井挖了十五丈!
水多的是!
营门开了。
云苏微被押着往帅帐走,路过军医帐时,她故意踉跄,撞翻了药案。
陶瓶碎了一地,防暑丹滚得到处都是。
哎呀!她蹲下去捡,这药好香!
军医冲过来要打她,却被她塞了颗丹在手里:给您尝尝,大衍的好东西!
帅帐里,耶律苍正攥着那碗凉透的汤。
汤里的骆驼刺芽已经沉底,像团绿色的火。
他的弯刀抵着云苏微的下巴,你们的井,到底有多深?
云苏微笑了,露出沾着锅底灰的牙齿:十五丈。她指了指帐外,您的士兵不是都看见了?
水多的是,够我们喝到过年。
耶律苍的刀尖陷进她皮肤:你骗我!沙窝子哪来的井?
您不信?云苏微突然凑近他,那您派人去挖啊——就挖在您的中军帐下。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我保证,挖下去三丈,就能见着湿沙。
深夜,云苏微从帅帐出来时,怀里多了张北狄的布防图。
她摸黑往回跑,听见身后传来喧哗——耶律苍的士兵真的在挖井,铁锹声混着骂声,像群发疯的狼。
她跑得更快了,月光照在脸上,洗掉了最后一点锅底灰。
当城墙上的火把映入眼帘时,她听见离玄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哑:三千个数,我数完了。
云苏微仰头,看见他站在女墙上,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不肯倒的旗。
那我重新数。她笑着喊,从现在开始,等到他投降的那天。
第九日的黎明,北狄的井里冒出了盐水。
耶律苍的士兵开始拉肚子,军医帐外排起了长队。
云苏微站在城楼上,看着敌军营寨里的炊烟越来越淡,最后只剩几缕灰雾。
她摸出怀里的微型凝露盘,月光落在盘沿的云纹上,像撒了把星星。
耶律苍。她对着风说,声音里裹着沙粒的锐,你要的血道,我替你开好了。
风卷着汤香扑进鼻腔,她看见沙丘尽头,骆驼刺的新芽正顶开最后一粒沙,在晨光里舒展成一片绿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