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扬州城门外的雪地上已跪了三排玄色劲装的使者。
为首者抬着鎏金漆盒,旗幡上绣的金色罂粟在冷风中翻卷如浪,连城墙上的守兵都缩着脖子不敢直视——那花型与西疆毒宗木陀罗的图腾如出一辙。
云苏微立在栖凤楼三层,指尖掐进檀木栏杆。
她昨日在楼顶望见的红点,此刻正化作具体的人影:为首者额间有靛青刺青,是木陀罗座下血罂粟死士的标记。
楼下传来守城官的颤音:南诏国书,奉神医遗训,来传济世良方!
遗训?她低笑一声,袖中系统仓库的银质镊子轻轻发烫。
当那漆盒被呈到面前时,她故意踉跄半步,指尖擦过盒沿——金属凉意透过薄纱渗入肌理,果然沾了层极细的朱砂粉。
木陀罗的人总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试毒。
掀开盒盖的瞬间,寒气裹着药香扑面而来。
十二只拇指大小的琉璃瓶整整齐齐码在丝绒上,最中间那瓶贴着泛黄的纸签,墨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瘦金体:苏式母液·初代原型。
系统仓库里的抗生素原始数据在她意识中翻涌。
前世她作为微生物学专家,为研发广谱抗生素熬了三百个日夜,实验日志上的每道批注都刻在骨血里。
此刻瓶中淡金色液体的分层纹路,与她失败的第三十七版实验样本分毫不差。
这不是巧合。她捏着瓶颈的手开始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楼下使者的声音像隔着层毛毡:我家尊主说,此乃百年前隐世医仙的手泽,与云姑娘的医术必有渊源——
渊源?
云苏微猛地合上盒盖,震得琉璃瓶相撞发出脆响。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个月前她在太医院演示新型消炎药时,曾将母液样本密封在铅盒里;半月前给丞相夫人治肺痈,用的稀释液装在刻着字的瓷瓶中。
有人在逆向解析她的药,甚至精准追踪到了最原始的实验数据。
当夜,云苏微将自己反锁在偏厅。
烛火被她调得极暗,系统微型质谱仪在掌心展开成巴掌大的圆盘。
她用银针挑破瓶塞,一滴液体落在检测区,蓝光闪过的刹那,显示屏上的分子式让她如坠冰窖——c21h23No5,神经记忆提取剂的核心成分。
他们不仅在仿制药,还在提取我的记忆。她对着空气呢喃,指尖抵着桌案缓缓坐下。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映出她眼底的血色。
三天前离玄烬还笑着说要把江山刻上她的名字,此刻她却突然想起,木陀罗的密探渗透大衍王朝二十年,而她的每一次施针、每一张药方,都可能被人扒开碾碎了分析。
盒底夹层的太湖青螺壳在此时硌了她的手背。
螺壳内侧刻着极小的字,纹路与她系统仓库里那枚来自雾隐湖的螺壳完全吻合——那是她穿越前最后一次潜水时捡到的。
三日后,云苏微扮作游医,与许怀安乘一叶扁舟驶入雾隐湖。
船桨划破晨雾时,她望着逐渐清晰的断崖,喉咙突然发紧。
前世她作为极限运动爱好者,曾在卫星地图上标记过这座孤屿,当时只觉得形状像口棺材,此刻看来,倒更像座困兽的牢笼。
姑娘小心。许怀安的提醒刚落,滩头的芦苇丛中便窜出一团黑影。
黑犬獠牙森然,喉间滚着低哑的咆哮,双眼在雾中泛着幽绿的光——正是陆昭明养的护典灵兽乌喙。
云苏微僵在原地,连系统仓库里的麻醉针都忘了取。
黑犬却没有扑上来。
它绕着她转了三圈,湿润的鼻子反复嗅她的手腕,最后突然退开三步,前爪伏地轻鸣。
林子里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一个身影从雾中走出。
那是个年轻男子,左手臂布满细密的缝合疤痕,像条盘着的蜈蚣,正是陆昭明的徒孙小竹。
师父等你十年了。他声音冷得像冰碴,目光却在云苏微腰间的药囊上多停了一瞬——那是她用系统里的医用帆布缝的,针脚与陆昭明当年教她的如出一辙。
山洞深处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云苏微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绕过刻满星象图的石壁,便见一位老者倚在石榻上。
他左眼蒙着青铜单目镜,右脸爬满老人斑,手中的拐杖头雕着药葫芦,正是她穿越那晚,意识混沌中听到的最后声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