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到他们沉不住气。云苏微抽回手,将竹筒塞进他怀里,陈骁的人已经埋伏在作坊后巷。
今夜子时,该有客人来了。
玉容新坊的红绸在秋风里翻卷时,扬州城的贫户女子排起了长队。
云苏微站在彩棚下剪彩,剪刀开合间,红绸地落在地上,惊起一圈彩蝶状的金箔。
许怀安穿着青衫立在账桌后,每收一份状纸,便抬眼扫过女子们的脸——那个左脸有烫伤的,是被脂粉局逼得毁容的绣娘;那个抱着病儿的,丈夫因试药暴毙;还有个穿蓝布裙的,袖口露出半截疤痕,正是太子安插在扬州的米行掌柜的妾室。
这位姐姐,许怀安将状纸推过去,声音温和,听说新方子里加了西疆红花,能让人整夜做梦?
蓝布裙女子手指一颤,状纸上的墨迹被她蹭花了:我、我也是听人说......
当夜亥时三刻,玉容新坊的后巷飘起了夜露。
陈骁带着护女队缩在墙根,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作坊窗纸突然亮起一点火光,他捏了捏腰间的响箭——那是云苏微教他们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目标出现。
黑衣人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他猫着腰摸到药柜前,腰间的火折子刚擦亮,就听一声——陈骁的佩刀架在了他后颈。找什么呢?陈骁扯下他的面巾,露出张生着络腮胡的脸,梦欢草原粉?
还是回购价单?
云苏微是在寅时收到陈骁的消息的。
她披着月白寝衣坐在烛前,看着密封的檀木盒里躺着的药粉和价单,指尖轻轻敲了敲盒盖。
春兰端着参汤进来时,正见她将那截烧过的金锭也放进盒里,系上了东宫的暗纹丝绦。
给王爷送去。她吹了吹参汤,热气模糊了眉眼,顺便告诉赵太君,素面盟的告示该贴了。
赵太君的告示是用朱砂写的,贴满了扬州城的城墙和茶棚:凡曾被迫试药者,可来苏济堂登记领赏。头日便有三十人上门,第二日竟翻了三倍。
云苏微坐在医馆二楼的雅间里,听着楼下此起彼伏的控诉声,目光落在第三个进门的妇人身上——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正是太子米行掌柜夫人的陪嫁。
殿下,扬州来信。影十三将密报呈给离玄烬时,他正盯着案上的假账册发笑。
账册边角染着茶渍,字迹歪歪扭扭,分明是照着太子细作的笔迹摹的,苏济堂暗通南诏几个字被他用朱砂圈了又圈,他用女人的脸赚钱,也用女人的心传信——现在,该还了。
秋雨淅沥的夜里,乌篷船的船桨划碎了江面上的月亮。
舱内两个擦着火折子,正对着苏济堂毒方核对数目。
其中一个掀开竹帘看了眼,嘟囔道:这雨下得邪性,怎么连个渔火都没......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一片火把。
水师的战舰像黑黢黢的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离玄烬立在旗舰船头,明黄的钦差服被雨水浸得发亮,他展开圣旨的动作慢得像戏台上的唱念:奉圣谕,查缉勾结外邦、私贩迷药之逆党!
云苏微撑着油纸伞站在岸边,看江面上腾起的火光将雨幕染成橘红色。
她袖中系统界面悄然闪烁,一行小字浮现在视网膜上:【嗅觉强化升级,可识别伪装药香中的致命成分】。
阿微。离玄烬的声音从船上传来,带着雨丝的湿润,回府?
她转身时,伞沿的雨珠落进青石板的缝隙里。
扬州城的更夫正敲着梆子报晓,巷口的早点摊飘来锅贴的香气。
有人在议论:玉容新坊的试妆娘子今日要试新方了。听说王妃说,往后扬州的姑娘,擦脂粉不用提心吊胆。
云苏微望着渐亮的天色,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
她知道,这场由脂粉起的风波,终是要在这秋日里落了。
只是——她摸了摸腕间的翡翠镯子,系统界面的微光在袖中流转——有些种子,已经悄悄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