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微将江晚吟的绝笔信铺在檀木案上,信纸上的血字已经褪成淡褐。
她取出系统里的显影液,用狼毫笔蘸着,轻轻扫过纸面——暗褐色的墨迹下,逐渐浮出一行行小字,像被雨水冲开的河。
“阿萤,女,七岁入阁,代七皇子承针三百次……”
“阿松,男,十岁,脑髓穿孔,焚于丙戌年三月……”
离玄烬站在她身侧,指尖抚过“阿萤”二字,指节发白:“他们烧了十一个,留她当样本。”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极轻,“说什么可再生,不过是想等我死了,拿她的骨头再捏个替身。”
云苏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抽出最后一页纸,最下边有行小字:“样本保存于育灵阁冰窖,或可解迷神针之毒。”
“明日寿宴。”她将信纸一张张收进锦盒,“我要当众撒这些‘冤’字。”
离玄烬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后果。”
“知道。”云苏微抬头看他,烛火在她眼底跳着,“但阿萤写了三十六夜的‘冤’,总得有人看见。”
寿宴当日,含章殿外的白玉阶上落满花瓣。
云苏微捧着锦盒踏上高台时,能听见底下官员们的私语——“七王妃又要作妖”“冲喜的草包也配献寿礼”。
她揭开盒盖,百张素笺“哗啦”撒向空中。
风卷着纸页盘旋,每一张都写着歪斜的“冤”字,血墨未干,在阳光下泛着暗褐的光。
“有人说她是疯妾。”云苏微的声音清泠泠的,像敲在玉上,“可你们看——”她抬手指向空中翻卷的纸页,“她到死都在写字,一笔不断,一字到底!她被拔了舌头,就用血写满三十六夜的窗纸!”
满殿死寂。
皇帝的龙袍角在抖,皇后手里的翡翠杯“咔”地裂了道缝。
云苏微看见三皇子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指节泛白。
退席后,离玄烬独自站在庭院的古槐下。
月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肩头,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云苏微走近时,看见他掌心攥着片枯叶,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溅成小朵的花。
“我记得她。”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擦过青铜,“那年我被扎得哭,她就蹲在铜鼎边唱童谣。她说,等月亮变成红的那天,我们就能回家。”
云苏微将那份完整的名单放进他手里。
名单最上边,“阿萤”二字被她用朱笔圈了又圈:“现在,轮到我们带她回家。”
系统警报突然在识海响起,细微的蜂鸣声像春蚕食叶。
云苏微眼前闪过一段虚影——青砖地上坐着个扎双髻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往铜鼎里添炭,头顶插着七根银针,每根都闪着冷光。
她哼着走调的童谣:“月亮月亮莫要躲,等我替完这针……”
“薇薇?”离玄烬的手覆上她的眼,“你怎么哭了?”
云苏微这才惊觉脸上湿了。
她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好像……看见她了。”
三更天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云苏微站在废井边,腰间别着系统给的强光手电,身后跟着无舌训练的死士。
井里的水泛着幽蓝的光,她摸了摸井壁上的青铜闸门,纹路与锦盒上的完全吻合。
“王妃,密道入口找到了。”小满举着探测仪从井边跑来,发梢还沾着泥,“下边很黑,很潮……”
云苏微将手电打开,光束刺破黑暗。
她回头看了眼离玄烬,他的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底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
“走。”她说,“带阿萤回家。”
井里的水突然晃了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过。
云苏微握紧手电,率先爬进井口。
狭窄的通道里飘着霉味,石壁上的青苔滑得要命,她听见身后离玄烬的呼吸,一下一下,像擂在她心尖上的鼓。
更深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