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坡的烈焰余晖,仿佛仍在荆襄的天空留下了一抹灼热的印记。当这消息传至汉水东岸,正在中军舆图前凝神推演的糜兰耳中时,他清隽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只是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尽在掌握中的淡然笑意。
“军师此火,时机恰好。”糜兰轻轻放下代表曹仁兵力的木楔,对身旁侍立的书记官道,“一把火,烧掉了曹军的骄躁,也烧出了我等从容落子的空间。传讯军师,东岸壁垒将成,请他安心。”
他转身,望向帐外正在有序安营扎寨的大军,目光沉静而辽远。此番刘备主力南下,看似应刘琦之邀,解荆州之围,实则每一步,都贯穿着他在寿春牧府与刘备、陈宫等人反复推演定下的“荆襄大略”。关羽、张飞的水陆偏师先行牵制,北线太史慈的佯动迷惑,直至如今主力直抵汉水,抢占要津,皆是他棋盘上环环相扣的落子。
“先生,”刘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风尘仆仆却难掩的振奋,“依你之策,我军已抵偃月湾。观此地势,确如先生所言,乃锁钥之地。”
糜兰回身,执礼甚恭:“主公。此地背山面水,视野开阔,与西岸樊城成掎角之势,更与南面江夏云长将军水师遥相呼应。在此立寨,犹如在曹操南下之路钉入一根楔子,使其不敢全力攻伐樊城,亦难肆意南下江陵。此乃‘三足鼎立’之局初成,主动权,已悄然转至我方。”
陈宫与陈登亦步入帐中,陈宫接口道:“糜兰布局深远。曹仁新挫于北邙,士气受挫;曹操主力新至,部署未周。我军恰于此时以严整之师临江立寨,对其心理震慑,恐不亚于一场胜仗。”
陈登看向糜兰,眼中带着探究与敬佩:“兰兄早在郯县时,便已预见今日之局。促云长将军练水师于广陵,劝翼德将军习步骑协同于寿春,更早早通过通济行将荆襄山川地理勘测详尽。此番进军路线、立营选址,方能如此精准迅捷。”
糜兰微微摆手,神色并无得意,唯有深思:“此非兰一人之功,乃主公英明决断,诸位同僚齐心之力。如今局面虽初定,然危机犹存。曹操非庸主,其势仍强,必不甘受困于此。”他走至舆图前,手指点向汉水,“首要之患,在于水师。我军北士不习水战,虽有关将军水师在南策应,然襄阳当面之敌,舟船之利远胜于我。立寨之初,需防其以水师扰我,断我联络。”
刘备颔首:“依先生之见,当如何应对?”
糜兰沉吟片刻,道:“可命工匠连夜赶制‘拍竿’‘铁鸱脚’等物,加强水寨防护。多布强弩于岸际,设置拦江铁索、暗桩。另,可效仿古人‘火船’之策,预备些轻舟,满载柴薪火油,若曹军水师贸然来攻,或可出其不意,以火攻挫其锋芒。陆上营寨,需深沟高垒,多设鹿角、陷坑,谨防其步骑突袭。此外,”他看向刘备,语气加重,“当务之急,是必须与西岸军师尽快建立稳固联络通道,烽火、信鸽、死士潜渡,多管齐下,东西两岸,务必声息相通,方能如臂使指。”
“便依先生之计!”刘备对糜兰的判断深信不疑,立刻传令分头布置。
糜兰又对陈登道:“陈登,你精于军务,营寨布防细节,还需你与公台兄多费心,务求万全。”
“兰兄放心。”陈登拱手应下。
当刘备大军在偃月湾立足,营寨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拔地而起时,对岸襄阳城头的曹操,接到了让他眉头紧锁的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