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策的陆路大军已经开始向北推进,周瑜的水师舰队也已消失在柴桑以东的江面时,是仪那份用最快速度传递的密报,终于送达了徐州州治郯县城,呈到了军师糜兰的案头。
郯州牧府内,气氛凝重。刘备麾下的核心幕僚齐聚一堂。刘备本人面色沉凝,居于主位。其下左侧坐着军师糜兰、别驾糜竺、治中从事陈宫;右侧则是闻讯赶来的赵云、高顺,以及负责郯城防务的将领。广陵的关羽、张辽,九江寿春的张飞、太史慈均因肩负边防重任,并未在此——他们的缺席本身,就是一种形势紧迫的注脚。张昭、陈登等人亦在列。
糜兰仔细看完素绢上的急报,眉头紧锁,立刻将其传递给刘备及众人传阅。
“主公,诸位,”糜兰的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是仪从吴郡发来十万火急之讯!孙策动了!规模空前,绝非寻常挑衅!”
他快步走到厅中悬挂的巨大江淮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京口和柴桑的位置。
“观其部署,双管齐下,志在必得!孙伯符亲率丹阳精锐,自京口渡江北上来犯,其兵锋所向,直指邗沟咽喉——江都!而周公瑾则统领江东水师主力,自柴桑东进,意图经濡须口入巢湖,强攻庐江郡治舒县!”
刘备深吸一口气,眉宇间忧虑更深:“江都若失,邗沟被断,则广陵与徐州本部、乃至与九江庐江的联系,将被生生掐断!舒县若陷,庐江门户洞开,我军在江淮之势去矣!子仲,粮道如何?”
糜竺立即回应,语气严峻:“主公明鉴。江都乃邗沟锁钥,若落入孙策之手,我南北漕运命脉确将岌岌可危。广陵、海西之粮秣军资北上之路恐遭截断或严重迟滞。必须立刻着手加强陆路转运,并紧急评估经东海国走海路南下的可行性,虽费时费力,或可暂缓粮秣之困。”
陈宫抚须沉吟,目光锐利:“孙策陆师乃百战之锐,丹阳兵更是天下强步,江都守军寡弱,绝难持久。当火速派遣援军东进,同时严令寿春的翼德、子义,务必出兵侧击孙策军后路,以为策应!然目前最大危局,仍在庐江!周瑜水军若控濡须口,入巢湖,则舒县即成孤城,面临水陆夹击,纵使城坚,亦危如累卵!”
赵云抱拳,声音清朗而坚定:“主公,军师!云请率骑兵先行东进,或可驰援江都,或可寻机袭扰孙策侧翼!”
高顺亦沉声道:“顺愿领陷阵营,听候调遣!”
张昭面色凝重地补充:“昭深知孙策用兵,疾如风火,周瑜多谋,善出奇计。彼倾力来攻,势在必得。我军不仅需应对江淮战线,更需谨防徐州本境动荡,尤其是北面曹操,岂会坐视?须早做万全准备。”
糜兰凝神听着众人的分析与请战,脑中飞速整合着通济行多年来渗透江东所获的诸般信息:敌军将领风格、兵力配置、地理水文详情……
他再次开口,声音沉稳而极具条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主公,诸位,孙策来势虽凶,其策虽险,却并非无隙可乘!其两路大军分进合击,看似凌厉,实则犯了兵力分散、难以即时呼应之大忌!这正是我军破局之关键!”
他回到地图前,手指沿着长江北岸划过:“孙策陆军北上,必经舆国、堂邑之地,其间水网密布,并非坦途。我军主力虽难即刻抵达江都,但广陵的云长、文远所部却是近水楼台!可令其即刻派出多支精锐,或轻骑或锐卒,不惜代价,深入敌后,反复袭扰其粮道辎重!丹阳兵再勇,无粮必乱!”
接着,他的指尖移向蜿蜒的长江与巢湖水域:“周瑜水军强大,然其欲攻舒县,必经濡须水、施水。此二河道较之长江主干,狭窄曲折许多,其大型楼船艨艟运转必然受限,逆流而上,速度亦大打折扣。应立即以八百里加急,严令庐江守军,不惜一切代价死守濡须水口,拖延周瑜进入巢湖的时间!同时,飞令寿春的翼德、子义,尽可能抽调水军或利用熟悉地形之优势,出奇兵骚扰周瑜侧后,即便不能胜,也要使其不得安宁,减缓其进军速度!”
“此外,”糜兰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通济行在江东根基未失。我即刻传讯是仪,启动所有潜伏力量,在吴郡、会稽乃至丹阳,伺机散布流言,惑乱其民心,若有机会,甚至可对其后方粮仓、武库进行破坏!纵不能竟全功,亦要令孙策周瑜如芒在背,分心后方!”
糜兰的策略条理分明:正面固守,争取时间;两翼出击,断粮扰军;敌后点火,乱其根基。核心在于一个“拖”字,利用空间和计谋抵消孙策的锐气,等待战局转化或徐州主力完成集结进行决定性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