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至半酣,气氛最热烈之时,丝竹之声稍歇。吕布显然多饮了几杯,脸上泛着红光,独眼中的锐利被一丝难得的、属于父亲的温和所取代。他大手一挥,朗声道:“玄德公!今日盛宴,宾主尽欢,布心中快慰!说起来,小女玲绮,年已及笄,颇通武艺,性子是野了些,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布观玄德公麾下,英才济济,不知可有适龄俊杰,能入小女之眼?若能结成秦晋之好,我吕刘两家,岂非亲上加亲,更为稳固?”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静。众人目光闪烁,心思各异。吕布此举,显然有意通过联姻进一步捆绑刘备,巩固自身在徐州的地位。
刘备闻言,略一沉吟,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麾下众臣。关羽、张飞皆已有家室,且年龄与吕玲绮相差甚大。孙乾、糜竺等多为文士,似乎不太匹配。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年轻俊朗、身居要职且尚未婚配的糜兰身上。
“温侯爱女,必是虎父无犬女!”刘备笑道,语气真诚,“备之麾下,若论年轻有为,文武兼备,前途无量者,莫如我军师祭酒糜兰,糜兰不仅精于经济谋略,更兼有识人之明,练达世事,实乃良配。温侯以为如何?”刘备此举,亦是深思熟虑,若能以糜兰这心腹之臣拴住吕布之女,既可安吕布之心,又能更深入地了解甚至影响吕布内部,可谓一举两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糜兰。糜兰正举杯欲饮,闻言动作一滞,心中叫苦不迭。他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那吕玲绮之名他亦有耳闻,据说自幼随父习武,弓马娴熟,性情刚烈,绝非寻常闺中女子。他如何与这等巾帼豪杰相处?
吕布独眼打量了一下糜兰,见其面容俊秀,气质沉静,确有一派儒雅风范,与他想象中的勇猛女婿颇有差距,但既是刘备亲自推荐,且糜家富可敌国,糜兰本人也深得刘备信任,倒也不算辱没门楣。他正要开口应允——
忽然,堂后传来一声清冽且带着明显不悦的女子娇叱:“我不嫁!”
只见一名少女身着红色劲装,未施粉黛,眉宇间英气勃勃,与吕布颇有几分神似,大步从屏风后走出。正是吕玲绮。她显然一直在后面听着,此刻柳眉倒竖,毫不畏惧地直视刘备和父亲,目光尤其在糜兰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轻蔑。
“父亲!刘使君!”吕玲绮抱拳一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清脆却斩钉截铁,“多谢使君美意!但玲绮的意中人,须得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是能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真豪杰!要武艺超群,能胜过我手中画戟!要骑术精湛,能追得上我的赤兔马!而非…而非只会伏案疾书、拨弄算筹的文弱书生!”她这话语,几乎是直接将糜兰排除在外,场面瞬间尴尬至极。
糜兰面上一阵发热,心中却是哭笑不得,暗暗松了口气。他起身,从容一揖,语气平和:“吕姑娘快人快语,豪气干云,兰佩服。兰现在确乃一文吏,实不敢高攀姑娘这般巾帼英雄。使君、温侯,此事恐是误会。”他巧妙地将自己摘了出来,全了双方颜面。
吕布脸上有些挂不住,呵斥道:“玲绮!休得胡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放肆!还不退下!”
吕玲绮却倔强地昂着头:“父亲常教导女儿,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婚姻大事亦当如此!若不能嫁与心仪之英雄,女儿宁愿终身不嫁!恕女儿无礼!”说罢,竟不顾满堂宾客,转身径直离去,留下一众愕然之人。
宴席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吕布尴尬地向刘备赔罪,刘备则温言安抚,称“少年人性情,无妨无妨”,但联姻之事,再也无人提起。张飞在一旁憋着笑,脸涨得通红;糜芳则暗自撇嘴,觉得这吕家小姐实在不识抬举;张昭、糜竺等人则面露忧色,觉得吕布家事尚且如此桀骜,其心更难测。
宴席最终在不甚自然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吕布便急匆匆求见刘备,面带焦急之色。
“玄德公!实在是惭愧!小女玲绮,性子倔强,昨夜负气,今日一早竟私自带了兵器马匹,留书出走!说是要去寻访天下英雄,证明其志!这…这兵荒马乱,她一个女子…”吕布此刻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温侯,只是一个担忧女儿安危的普通父亲。
刘备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宽慰道:“温侯勿忧!玲绮姑娘武艺高强,必有分寸。我即刻下令,命小沛及周边关卡留意,切勿冲撞。另,”他转向糜兰,“糜兰,你即刻动用通济行所有渠道,打探吕姑娘去向,务必尽快寻回,确保安全!”
糜兰心中暗叹,这真是无妄之灾,面上却沉稳应道:“兰遵命!温侯放心,通济行耳目遍布徐州,必能很快找到吕姑娘踪迹。”他心中已在飞速盘算,如何调动靖世司的力量,既找到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又要避免过于刺激吕布,还需留意此事背后是否会引出其他风波。
吕布闻言,面露感激,连连拱手:“有劳玄德公!有劳糜祭酒!若能寻回小女,布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