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混合着腐朽、硫磺、以及某种精神层面才能感知到的、绝望的甜腥。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气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污染。
陆棋、曹子旭以及被曹子旭紧紧抱在怀中、灵魂已近乎透明的曹瑞,三人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诡异通道中艰难前行。
从打破侧壁逃离那个充满死亡与牺牲的洞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θ-000世界没有日月星辰,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而不可靠。他们只能凭借体内能量的消耗和精神的疲惫来大致判断时间的流逝。
通道并非天然形成,岩壁上时常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某些巨大生物爬行留下的刮痕。一些区域散落着锈蚀的金属碎片,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维生舱或是实验仪器的残骸。越往深处走,那种精神层面的压抑感就越发强烈。
“我们……这是在哪里?”曹子旭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怀中的曹瑞灵魂光芒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墨影的惨死和父亲的濒危,让这个原本带着几分天真的年轻人承受了巨大的打击,眼神中多了沉痛与惊惶。
陆棋没有立刻回答,他停下脚步,将意识沉入手中那枚幽蓝色的芯片。芯片触手冰凉,表面流动着微弱的数据光晕。他尝试调动一丝恢复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嗡——”
大量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并非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更直接的、由数据构建的三维地图和标注信息。θ-000世界的部分结构,以抽象而精确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被标记为一个闪烁的红点,而一条曲折的路径向前延伸,最终指向一个被特殊符号标注的区域——**【寂静尖塔】**。
而在通往寂静尖塔的路径上,有一个巨大的、被猩红色覆盖的峡谷状地带,标注着令人不安的名称——**【哭嚎深渊(thechasofhowlg)】**。
关于哭嚎深渊的简要说明随之浮现:
**【高危区域。原‘概念棱镜’早期实验场残骸。】**
**【空间结构不稳定,充斥高强度精神污染(‘终焉低语’)。】**
**【区域内存在大量实验失败产物、被抛弃灵魂聚合体、以及因概念扭曲而诞生的原生畸变体。】**
**【警告:非必要勿入。如必须穿越,需保持绝对意志坚定,或拥有高级精神防护手段。】**
陆棋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现在所处的这条通道,正是通往“哭嚎深渊”的路径之一。根据芯片显示,穿越哭嚎深渊是抵达寂静尖塔相对“最近”的路线,其他路径要么更加遥远且充满未知,要么已经被标注为“彻底塌陷”或“高危禁区”。
没有选择。
他退出芯片的信息流,脸色凝重地看向曹子旭和气息奄奄的曹瑞。
“我们正在接近‘哭嚎深渊’。”陆棋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必须让曹子旭明白他们将面对什么,“根据墨影留下的信息,那里是终焉教团早期实验的坟场,充满了精神污染和扭曲的怪物。我们必须穿越它,才能抵达目标——寂静尖塔。”
“哭嚎……深渊……”曹子旭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父亲。
曹瑞的灵魂波动了一下,极其微弱的精神讯息传递出来,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线的风筝:“精神……污染……子旭……小心……守住……本心……”
陆棋看着曹瑞的状态,眉头紧锁。曹瑞的灵魂在之前与“织网者”和“剥皮者”的对抗中本就受了重创,又经历了墨影牺牲的冲击,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哭嚎深渊的精神污染,对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曹教授,坚持住。”陆棋蹲下身,尝试调动体内那缕翠绿色的“生命回响”能量。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极其温和、充满生机的能量,渡入曹瑞近乎透明的灵魂体中。
翠绿的光点融入,曹瑞的灵魂光芒似乎稳定了极其细微的一瞬,那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凝聚了一点点。
“有……用……”曹瑞传递出微弱的感激,“但……杯水车薪……我的……灵魂结构……受损太深……”
陆棋收回手,脸色并不好看。他恢复的这点能量,对于修复曹瑞这种程度的灵魂创伤,确实太过微薄。这更像是一种临终的安慰。
“走吧,没有回头路了。”陆棋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的黑暗,“跟紧我,尽量屏蔽那些杂音,守住自己的意识。”
他率先迈步,曹子旭咬了咬牙,抱着父亲,紧紧跟上。
越往前走,通道越发开阔,但那种精神上的压迫感也呈几何级数增长。起初只是隐约的窃窃私语,如同蚊蚋在耳边嗡鸣,渐渐地,变成了无数绝望的哭泣、疯狂的嘶吼、怨毒的诅咒……这些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在意识层面,试图钻入每一个思维缝隙,污染每一寸灵魂。
“闭嘴……闭嘴……都闭嘴!”曹子旭脸色苍白,用力捂住耳朵,但毫无用处。那些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勾起了他失去墨影、父亲垂死的恐惧与悲伤,负面情绪如同野草般滋生。
陆棋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些“终焉低语”无孔不入,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让他沉沦于绝望。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破碎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画面——奥罗拉冰冷的审视、列维在数据锁链中的痛苦、艾米丽在能量光柱中坠落的无助……
但他紧紧守着灵台的一点清明。w-073世界数百年的树生,经历无数自然磨砺所锤炼出的意志,以及刚刚复苏的、对使命的坚定信念,如同礁石般抵御着精神污染的狂潮。他周身的翠绿色能量自发地形成一个微弱的光晕,虽然无法完全隔绝污染,却在一定程度上净化着靠近他的负面精神力量。
“抱元守一,意念集中!把它们当作噪音,不要理会,不要思考!”陆棋低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一丝清心凝神的精神力,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曹子旭混乱的心神上。
曹子旭浑身一颤,看向陆棋坚定背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努力模仿着陆棋的样子,尝试集中精神,对抗脑海中的杂音。他虽然依旧痛苦,但眼神中的惊惶减少了一些,多了一丝挣扎求存的坚韧。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但看到的景象,却让两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地下空间,仿佛整个世界的伤口。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负面情绪如同黑色的雾气在其中翻滚、涌动。无数扭曲的、非人的影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san值狂掉的呓语和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