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只剩下胥犴一人。他走到帐门口,望着对岸那片依稀可见的、仍有烟柱升起的工事废墟,脸色在跳动的火把光影中明暗不定。初战的“胜利”,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他心中对那个名叫林凡的对手,升起了更深的忌惮。这镇荒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啃。
与此同时,镇荒城内。
大康带着一百多名士兵,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着回到了城中。没有欢呼,没有迎接,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默和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压抑。
大康将自己关在临时分配的营房内,一拳狠狠砸在土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他没有丝毫完成阻击任务、成功撤离的成就感,心中充斥着的只有无尽的窝囊和羞耻。
石头!那个平时闷不吭声的石头!带着三百人,在狼跳涧那种临时构筑的阵地上,硬是打出了接近五千的杀敌数!虽然最终未能全歼,但那是何等辉煌的战绩!足以载入镇荒城的战史!
而自己呢?手握一百五十名精锐骑兵(虽然后期充当步兵使用),依托着主公林凡倾注心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构建的黑水河南岸核心防御工事,准备了充足的弩箭、火药……结果呢?杀敌不足两千!自己还差点被包了饺子,最后要靠引爆工事、狼狈撤退才逃出生天!
这投入和产出,简直不成正比!这战绩,让他有何颜面去见主公?去见那些信任他的弟兄?一股火辣辣的羞愧感灼烧着他的内心,他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军枢院,指挥室。
林凡、铁叔、孙焕、孙铮等人齐聚一堂,气氛同样沉重。战报已经汇总过来。
铁叔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石头那边,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我镇荒城军队的骨气。可大康这边……”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孙焕看着手中关于黑水河工事物资消耗和战果的对比清单,眉头紧锁:“主公,我们在黑水河南岸工事的投入太大了。各类守城弩、弩箭、火药、加固材料……几乎是倾其所有。按照预期,至少应该造成敌军五千以上的伤亡,并坚守三到五日。可现在……仅仅一天就……这战损比,确实……确实出乎意料。”
孙铮补充道:“胥犴用兵,虚实难测,我们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地三路并进,更没想到他会投入如此多的精锐在侧翼迂回和奇袭上。我们在兵力分配和战术预判上,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林凡站在沙盘前,久久凝视着那片代表黑水河工事的区域,目光深邃。他缓缓开口道:“这不是大康的责任。”
众人看向他。
林凡转过身,脸上带着坦诚的反思:“是我低估了胥犴的决心和老辣,高估了固定工事在面临绝对兵力优势和灵活战术时的作用。我将过多的资源和期望寄托在了一道防线上,希望它能大量消耗敌军,却忽略了战争是动态的,敌人不是木偶。大康他们在三面围攻下,能打成这样,能果断撤退并给敌人留下一个烂摊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甚至可以说,做得比预想的要好。若非他们最后那一下,胥犴现在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
他走到众人面前,语气坚定:“这次,是我们战略上的失算,是我在整体布局上的失误。责任在我,不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传令下去,妥善安置撤回的伤员,优抚阵亡将士家属。大康所部,全体记功,他们完成了在绝境中应该完成的任务。”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黑水河防线已破,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胥犴的主力即将渡河,我们要面对的,是兵临城下的十万大军!都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真正的血战吧!”
苦涩的捷报,揭示了残酷的现实。初战的得失,已成为过去,镇荒城的命运,将在接下来的城防战中,迎来最终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