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林凡的“道”,一种充满理性精神、实用主义和进取心的世界观与方法论。它吸收了墨家“兼爱”、“非攻”中对平民的关怀与对技术的重视,法家“以法治国”、“富国强兵”的核心理念,兵家“知己知彼”的务实态度,却摒弃了墨家过于理想化的“明鬼”、法家过于严苛忽视教化的弊端,更与儒家强调等级礼教、道家主张清静无为、佛家追求出世解脱,划清了界限。
尤其是对宗教,林凡基于前世的认知和此世的现实需求,态度极为明确和坚决。他深知,在生产力低下、民众蒙昧的时代,宗教有其慰藉心灵、稳定社会的暂时作用。但于他立志打造的工业化、理性化林谷而言,不受控制的宗教传播,尤其是鼓吹出世、忍耐、寄托来世的信仰,无疑是思想上的麻醉剂,是组织凝聚力的消解器,是科学精神传播的阻碍。
数日后,林凡再次于博闻院召集了一次范围更小的会议,参与者主要是林谷的核心官员以及少数经过筛选、表现出务实倾向的学者。
会上,林凡首次系统地阐述了“新道”的理念。他没有强行要求众人立刻接受,而是将其作为林谷官方认可并致力践行的根本指导思想公之于众,允许讨论和补充,但核心原则不容动摇。
随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宣布了一项关乎林谷思想根基的法令:
“基于‘新道’之‘格物穷理’与‘人定胜天’之精神,我林谷,鼓励一切基于事实与逻辑的学术交流与思想碰撞,无论其源于何家何派。然,对于宗教传播——即设立祠庙、组织信众、进行系统性崇拜仪式、并要求信仰皈依之行为——林谷持明确禁止态度。”
此言一出,台下微微骚动,尤其是那几位佛门僧人和个别信奉某些民间宗教的学者,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林凡目光如炬,继续解释道:“吾非不敬鬼神,然鬼神之事,虚无缥缈,难以实证。林谷之信仰,只能建立在可见、可感、可证之物上!我等信仰脚下之土地,因其能产出粮食,滋养万民;信仰手中之工具,因其能改造自然,创造财富;信仰心中之智慧与勇气,因其能明辨是非,开拓进取;信仰彼此间之协作与律法,因其能保障公正,凝聚力量!”
他站起身,声音铿锵,传遍整个讲堂:“换言之,林谷之信仰,乃是‘唯物’之信仰!是对家国百姓之信仰!是对‘人’自身力量之信仰!任何试图在此信仰之外,另立神只,要求民众寄托来世、放弃现世奋斗之宗教,皆与林谷立国之本相悖,恕难接纳!”
他看向那几位僧人,语气稍缓,但立场依旧坚定:“诸位大师,可留于林谷,研究学问,交流思想,甚至可将佛法中之哲思与林谷分享。但若欲建寺收徒,广传信仰,则林谷律法不容。‘盛世修心,乱世修行’,此言有理,然林谷所求,乃是创造一个无需寄托于虚幻净土,凭自身努力便能得现世安宁与繁荣之世间!”
这道明确的“信仰之界”,如同惊雷,在与会者心中炸响。它彻底划清了林谷在思想领域的红线,将“新道”的理念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确立为官方意识形态。
法令颁布后,几位僧人默然良久,最终其中一位年长者长叹一声,合十行礼后,悄然离去。也有少数狂热的信徒试图争辩,但在林谷强大的行政能力和舆论导向面前,终究未能掀起太大波澜。
而更多的学者和官员,则在震惊之余,开始深入思考“新道”的内涵。他们发现,这套理念虽然挑战了许多传统观念,但其强大的逻辑性、务实性和对“人”本身力量的推崇,确实提供了一种迥异于以往、却似乎更契合这个激烈变革时代的精神指引。
“新道”的雏形与“信仰之界”的划定,标志着林谷不仅在军事、经济上独立,更在思想文化上,开始走上一条独具特色的道路。这条道路以理性为基石,以实用为导向,以民富国强为目标,拒绝虚无缥缈的寄托,坚信人定胜天的力量。这条道路注定充满争议与挑战,但也为林谷未来的发展,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而昂扬的内驱力。思想的基石,于此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