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展会的气氛,因郢都来使的闯入,瞬间从热烈的商业洽谈降至冰点。屈公的近卫统领屠刚,一身玄甲,腰佩长刀,带着五十名杀气腾腾的甲士,蛮横地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展台之前。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波浪,纷纷避让,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惊惧与看好戏的意味。
屠刚对台上琳琅满目的奇物视若无睹,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刚刚走回前台的林凡,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林谷主!奉屈公之命,此等盛会,即刻停止!所有展品,及一应相关工匠,即刻装箱,随我等返回郢都,听候屈公发落!”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安平邑的季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身边的少主更是面露怒容。彩云城的几位大商贾交换着眼神,惊疑不定。其他小势力的代表也纷纷皱眉,现场一片压抑的骚动。屈公此举,无异于要独吞所有利益,丝毫不给其他人留汤喝。
林凡站在台上,面对屠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那五十名精锐甲士的压迫,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无奈”。他抬手,示意有些躁动的人群安静,目光平静地看向屠刚。
“屠统领,”林凡声音清晰,不卑不亢,“屈公之命,林凡自然不敢怠慢。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台下各方势力的代表,语气带着几分“坦诚”与“委屈”,“林某举办此会,本意是秉承屈公属地之责,欲将辖内些许特产,与四方友邻互通有无,共谋发展,亦是为彰显屈公治下物阜民丰。方才,林某正与安平邑季先生、彩云城诸位东家商议,如何能用我林谷微薄产出,最大程度回馈各方,以固邻里之谊。屈公此刻命我等撤回所有物品与工匠,这……岂不是让林某对诸位友邻失信?也让屈公‘泽被四方’的美誉,蒙上……些许阴影?”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先是抬出“屈公属地之责”,表明自己举办展会的“正当性”;接着点明正在与各方“商议”,暗示中断展会损害的是多方利益;最后更是轻飘飘地给屈公扣上了一顶“泽被四方”的高帽子,若屈公强行中止,便是自毁名声。
“放肆!”屠刚勃然大怒,他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林凡在狡辩,“屈公之命,便是天条!尔等只需遵从,何须多言!什么友邻,什么美誉,在屈公意志面前,皆如尘土!立刻收拾东西,否则,休怪某家不讲情面!”他手按刀柄,身后甲士也齐刷刷上前一步,金属摩擦声刺耳,杀气弥漫。
台下,安平邑少主年轻气盛,忍不住冷哼一声:“好大的威风!望北城何时成了郢都的内府?我等受邀前来,难道是为了看屈公如何强取豪夺的吗?”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会场却格外清晰。
季垣虽未直接开口,但脸色阴沉,微微侧身,将少主护在身后,其态度不言自明。
彩云城的一位老成商贾也捋着胡须,慢悠悠地开口道:“屠统领,生意场上,讲究个信字。林谷主既已广发邀约,我等亦携诚意而来。屈公若有所需,大可派人参与竞价,以势压人,恐怕……非是长久之道啊。”商贾们或许畏惧强权,但更痛恨破坏规则、断人财路的行为。
其他势力代表也纷纷低声附和,表达着不满。屠刚虽带来五十甲士,但在群情暗涌的会场,尤其是涉及到安平邑和彩云城这等有一定实力的对象时,他也不敢真的毫无顾忌地动手。
林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左右为难”的忠厚模样:“屠统领,您看这……非是林某抗命,实在是众意难违啊。若因林谷之事,导致屈公与四方友邻心生芥蒂,林某万死难辞其咎。不如……请您回禀屈公,容林某将此间事宜稍作收尾,妥善安抚各方之后,再亲赴郢都,向屈公详细解释,并奉上我林谷最诚挚的……‘心意’?”
他刻意在“心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某种暗示。
屠刚脸色铁青,他环视四周,看到的是或明或暗的抵触目光。他虽奉命而来,但也知道若在此地强行引发冲突,后果难以预料。林凡给出的台阶,虽然憋屈,但至少能让他回去有所交代——林凡承诺会去郢都“解释”和奉上“心意”。
“哼!”屠刚死死盯着林凡,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某家就给你这个面子!林谷主,望你言而有信,否则……”他再次按了按刀柄,留下充满威胁的尾音,然后猛地一挥手,“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