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的发展步伐坚定而迅速，如同那水力锻锤，每一次起落都夯实着根基，却也难免震起些许尘埃。技术保密制度的确立，如同给核心工坊区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但另一堵墙——人心的藩篱，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滋长，其根源，正是那旨在保证公平的“贡献点”制度。
这一日，正值旬末贡献点核算兑换之时，仓库兼管理处前排起了队伍。姜宓端坐案后，钱小五在一旁协助，按册发放对应口粮或记录点数累积，一切井然有序。然而，一股压抑的躁动却在队伍中弥漫。
轮到护卫队的石头时，这个憨直的汉子没有像往常一样领了东西就走，而是杵在原地，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大得半个院子都能听见：“姜姑娘，俺……俺有话说！”
姜宓抬起头，温和道：“石头大哥，请讲。”
石头指着册子上自己的名字，又指了指身后队伍里几个新近加入护卫队、因训练刻苦获得不少点数的年轻人，梗着脖子道：“俺石头是最早跟着林师来的！挖第一锹土、守第一班夜，都有俺！可如今，你看这点数，俺这月的，竟比后面那刚来没多久的赵虎还少点！俺不服！”
他话一出口，队伍里顿时一阵骚动。一些早期跟随林凡的老人纷纷低声附和，面露不满。而像赵虎这样的新人，则感到尴尬和委屈，赵虎张了张嘴想分辨，却被身边的老兵拉了一下。
“石头大哥，”姜宓保持镇定，翻开花名册解释道，“贡献点按劳分配，有明确章程。您本月负责的是日常巡逻和谷口值守，任务重要，但点数标准是固定的。赵虎因在上次对抗演练中表现出色，擒获‘敌酋’，按《护卫队奖惩细则》，获得了额外五十点的嘉奖。这是他应得的。”
“演练？嘉奖？”石头更急了，声音更大，“那都是花架子！真刀真枪干的时候，还得靠俺们这些老兄弟！当初在黑山堡山下，要不是俺第一个冲上去……”
眼看石头要翻旧账，情绪激动，场面即将失控。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的阿木赶紧上前劝解：“石头，少说两句！规矩是林师定的，自有道理！”
“啥道理？就是让后来的人骑到俺们老人头上？”石头犟劲上来了，眼圈都有些发红，他觉得委屈，觉得自己的功劳被忽视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凡耳中。他正在和墨恒讨论水力鼓风系统的一个改进方案，闻讯后，墨恒面露忧色：“林师，这事处理不好，怕寒了老兄弟们的心。”
林凡放下手中的炭笔，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他深知，石头的爆发并非个案，而是代表了一部分早期追随者的普遍焦虑。他们见证了林谷从无到有，付出了血汗，自然希望在发展成果的分配中获得相应的地位和尊重。而新人的涌入，尤其是其中佼佼者凭借新规则脱颖而出，无疑冲击了原有的、基于资历的隐性秩序。
“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人之言，诚不我欺。”林凡轻叹一声，“但这‘均’，不是简单的平均，而是规则的公平，和机会的公平。老人是基石，不容寒心；新人是活水，不可或缺。关键在于如何平衡。”
他没有立刻去现场弹压，而是先让阿木将情绪激动的石头请到自己的房间，又吩咐姜宓将最近三个月的贡献点详细记录拿来。
房间里，石头低着头，像一头犯了错却又觉得自己有理的犟牛，不敢看林凡。
林凡没有责备，给他倒了碗水，然后拿起记录，一页页翻看。他看得很仔细，不仅看点数，更看背后的工作内容。
“石头，”林凡放下木牍，语气平和，“你看，你这三个月，巡逻一百二十次，无一缺勤；参与谷口防御工事加固，搬运石料三百筐；此外，还带出了两个新兵，考核成绩都不错。这些，册子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石头没想到林凡看得这么细，闷声道：“可……可点数还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凡打断他，“你觉得，你付出的辛苦，和你得到的认可，不那么匹配了，尤其是看到新来的兄弟因为某次突出表现就拿到高额奖励，心里不平衡，对吗？”
石头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