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彭子民面前的人,正是周仪。
他嘴角挂着笑意,正饶有兴致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你是何人?缘何会认识我?”
彭子民望着面前人古怪的短发与衣着,眼中瞬间布满警惕,他的手下意识按向了腰间佩剑。
周仪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物,在彭子民眼前一晃。
“在下周仪,是……是朝廷钦使。”
他手中托着的,正是上次从赵祯那借来的令牌,曾在徐州使用过一次。
“这……”
彭子民瞳孔骤然收缩,他虽年轻,但作为董必的亲信弟子,见识自然不凡。
这块令牌,并非寻常钦差所能持有,乃是陛下身边最核心之人的信物。
其恩师董必虽也是钦差,但级别远不足以匹配此令!此人……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骇然之下,彭子民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当即撩袍拜了下去:
“末学后进……彭子民,拜见周大人!
不知大人驾临,多有失礼,万望海涵!”
此刻,他心头早已翻起惊涛骇浪,无数猜测纷至沓来。
周仪伸手将他扶起:“不必多礼。”
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彭子民脸上,笑道“我从儋州的时候,就跟着你了。”
“啊?”
彭子民整个人猛地一愣,抬头看向周仪的眼神愈发惊疑不定。
儋州?他一路乘船渡海,此人如何跟随?这……这人怎么跟鬼魅一样?
周仪不理会他的震惊,直接开门见山:
“周某有些好奇,你私下赠苏子瞻盘缠。此举,难道不怕你师父怪罪吗?”
彭子民心头震撼更甚,自己在儋州做的事情,对方竟然全部知晓……
可面对这位手持御令的上官,他也不敢隐瞒,当即拱手道:
“回大人话,学生认为……苏公昔日为朝廷殚精竭虑,治理地方,功劳甚伟。
如今他居住个小小官舍,于朝廷体统并无大碍,于民生更无损害。
学生……学生只是觉得,不该如此绝人之后路。
赠予盘缠,乃是学生敬重苏公为人,自作主张。
若……若大人认为此举不妥,学生……学生愿一力承担,全凭大人处置!”
说罢,他再次低下头,摆出了认罚的姿态,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周仪闻言,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没想到,董必那样的人,门下居然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公私分明,心存良善,难得。”
彭子民又是一怔,喃喃道:“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支持学生帮助苏公?”
周仪却转过身,面向浩瀚无垠的大海。
“周某支不支持你,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将来会不会支持你,
会不会理解,苏轼今日在岭南力主开办官学、上书请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彭子民浑身一震,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周仪的话,眼中似有思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船舱方向传来。
彭子民的一名随从小跑着来到近前,恭敬道:“大人,船上的伙夫方才钓得了好几尾鲜鱼,想请您过去尝尝。”
彭子民正沉浸在思绪中,被随从打断,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他转过身,正想继续跟周仪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船头空旷,海风依旧,哪还有什么周仪的身影?
“这……!”
彭子民眼里露出骇然之色,他猛地环顾四周,甲板、桅杆、船舷……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他和随从外,再无第三人。
那位周大人就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直接消失不见。
“大……大人,您怎么了?”那随从见彭子民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彭子民一把抓住他胳膊,声音带着颤抖:“你刚刚……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可曾看到我身旁的那位周大人?他人呢?”
随从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摇头:“没,没人啊大人。
小的从那边过来看得清楚,这船头,不就只有您一人在这吗?
您是不是……是不是海风吹久了,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