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从堂堂从二品的礼部尚书、翰林学士,被一撸到底,贬为正八品的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岭南。
苏辙亦从正二品的门下侍郎,被贬为从五品的雷州别驾。
兄弟二人几乎是一夕之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
散朝后,皇宫福宁殿内,此刻却是一片闲适氛围。
赵煦似乎心情颇佳,心血来潮地召来了中书舍人蔡卞下棋聊天。
这位变法派的核心人物,向来是赵煦最喜欢的臣子,他亦是那位王安石的女婿。
棋盘之上,黑白子交错。
相较于赵煦的气定神闲,蔡卞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需要赵煦出言提醒,才恍然般落下棋子。
半晌,蔡卞将一枚黑子置于棋盘一角,终究是没忍住开口:
“陛下,您为了那……那周先生的事情,如此贬斥苏家兄弟,臣以为……恐有不妥。”
赵煦捏着一枚白子,并未抬头,只是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蔡卿对那位算命先生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蔡卞沉吟片刻才道:“昔日文德殿内,周先生显圣之事,臣曾听岳父大人模糊提起过。
陛下,当时朝中多位重臣皆在场亲眼见证,依臣浅见,那位周先生……恐怕并非寻常江湖术士可比啊。”
“呵呵……”
赵煦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脸上玩味的神情更浓:“蔡卿,所谓仙人显圣,鬼神之说,不过是那些旧派老臣为了阻碍变法,罗织出来的戏言罢了。
他们当日用了何种障眼法,迷过了先帝和王相公的眼睛,朕不知晓。
但朕知道,朕不像那些个老臣那般好糊弄。”
蔡卞眉头紧锁,表情愈发复杂:
“那……既然陛下认为周先生之事乃虚构,为何又非要借此为由头,重贬苏家兄弟呢?他们二人在蜀中……”
“他们太碍眼了。”
赵煦干脆打断了蔡卞的话,语气转冷:“新法推行之下,国朝有些许阵痛是在所难免的。
朕昨日将荆州南路的那份状纸拿给他们看了,原本以为他们会借题发挥,届时朕便可顺水推舟,将他们彻底清出朝堂。
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倒是沉得住气……”
蔡卞听出了赵煦话语中的决绝,只得叹了口气,转换话题道:
“陛下,苏家兄弟之事既已尘埃落定,讨论亦无意义。
只是那周先生……臣仍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毕竟当年徐州城下,数千军民都……”
“哎!”
赵煦再次抬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劝谏:“蔡卿也是熟读圣贤书的,怎忘了孔夫子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教诲?
莫说这周仪之事是假的,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
赵煦年轻的脸庞上,扬起一抹属于帝王的傲然:“朕这皇宫大内,禁卫森严,甲士林立,自有煌煌正气与天子威严护佑!
纵使他周仪真有几分手段,想入这大内,也得先问过朕这皇城司,手中的刀锋利不利!”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傲气。
蔡卞见其依旧是一副信心满满、听不进劝的模样,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低垂下头。
他目光落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心中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忧色难掩。
恰在这时,
一枚果盘悄无声息地端了过来,正好放在了二人面前,那盘中是切好的几块水果。
赵煦正说得兴起,心情正好,也未看来人是谁,插起一块便送入嘴里。
可只吃了一秒,他脸上当即露出疑惑。
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来人哪是什么小太监,分明是一个模样陌生、穿着怪异的年轻人!
此人正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你……”
赵煦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他猛地站起身,当即要高声呼喊。
可他的喊声还未出口,身后却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只见那蔡卞,此刻竟整个人从锦墩上跌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然而,
蔡卞却仿佛忘记了疼痛,他只是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在来人的脸上。
“周……周周周……你,你是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