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又跪了下去,朝着赵祯砰砰磕头:
“陛下!逆子年少无知,口出狂言,实乃臣教导无方!
恳请陛下念在他一片赤诚,饶……饶他死罪!臣愿代子受罚!”
苏轼也急忙在一旁求情,额上冷汗涔涔。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赵祯与欧阳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竟同时掠过一丝笑意。
“哈哈哈……”
赵祯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起来吧,都起来。
若朕真是那等听不得逆耳忠言的昏君,今日你三人,早被朕下了大狱了。”
欧阳修赶紧上前将惊魂未定的苏洵扶回座位,温言道:
“明允兄不必惊慌,官家宽宏大量,虚怀若谷,岂是那不让臣子说话的晋灵公?
今日既愿见你们,便未曾想过要治罪。”
苏家父子三人这才稍稍定神,但心中愈发忐忑,不知官家到底意欲何为。
赵祯这时将两份试卷放下,却从案几下方取出了另一张纸。
苏家父子目光一凝,心脏猛地一顿,
他们看清了,那张纸,正是周仪留下的那封信。
赵祯指尖轻轻点着那张信纸,喃喃道:
“朕听永叔说……那日在他府上,你三人为了这位周先生,连他这个翰林学士的面子都敢驳,
甚至……不惜放弃他的荐引机会?可有此事?”
苏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知道,那日之事欧阳修恐怕已全讲给了官家。
他额头渗出冷汗,艰难开口道:
“回陛下,并非草民有意隐瞒欧阳公,实在是……周先生之事,草民等……实不能透露。”
“哦?”
赵祯眉梢一挑,脸上好奇之色更浓:“那若是朕说,朕也想知道这位周先生的事迹呢?
莫非……你连朕的面子,也不给?”
压力如山般袭来,苏洵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边是皇权至高无上的压迫,一边是对周仪的感恩,他陷入了挣扎。
“陛下!”
苏轼见状,毅然站起身,朝着赵祯深深一揖:“陛下,关于先生之事,我等实不能透露半分。
即便……即便陛下因此要收回这状元之名,草民……亦不敢背信弃义!”
“哥!”“轼儿!”苏洵和苏辙同时惊呼出声。
赵祯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显然对苏家父子的态度感到不悦,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欧阳修见状,急忙开口打着圆场:
“明允!子瞻!即使那位周先生对你们有天大的恩情,也需记得,
你们首先是我大宋的子民!君命重于一切!”
赵祯冷哼了一声,又道:
“你等想好,朕只是想见见那位周先生,也并非说想要对其怎样,
难道……连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吗?”
噗通一声,苏家三父子再次跪在了地上,深深埋首。
沉默在殿中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
片刻后,苏洵脸上已露出决绝之色,他抬起头,嘴唇颤抖着:
“陛下!草民……”
滋溜……
忽的,
一声轻微的异响,打断了大殿内的凝重气氛。
福宁殿那扇殿门,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打开了一道缝隙。
殿内所有人,包括皇帝赵祯和欧阳修,同时惊愕地转头望去。
月光下,一位白衣男子不知何时立在了那里,面容平静。
他朝着主位上的赵祯遥遥一拱手,声音清朗:
“既然陛下要见周某,那我来便是了。
晚辈周仪,见过大宋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