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手还在发抖。
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怕，是肌肉在高速下坠中自动抽搐。她和姜明川正从崩塌的浮岛往下掉，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耳朵，眼前全是翻滚的云层和断裂的金属残片。
她咬紧牙关，猛地拽出背包里的绳索，甩手一圈缠住姜明川的腰，另一头绕在自己手腕上。惯性让她整个人被扯得一斜，但她借着这股力翻了个身，硬是把自己甩到了他上方。
“醒着吗？”她喊。
姜明川没回应。他的机械义眼闪着红光，瞳孔位置弹出一道全息投影：【母巢舰队已突破大气层｜倒计时：8分17秒】
那行字一闪一闪，像催命符。
程知遥盯着他脖颈——刚才在平台上没注意，现在离近了才发现，他衣领边缘露出一小块黑色芯片，嵌在皮肤
她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追踪器，是信号塔。母巢能顺着这个定位所有碎片域的时间节点。
“仓仔！”她在脑子里吼，“扫描他脖子上的东西！”
像素小熊瞬间冒出来，肚子屏幕疯狂滚动数据流。
【检测到三级神经融合接口｜物理连接脊椎神经束｜强行分离可能导致瘫痪或脑死亡】
程知遥眼皮跳了一下。
她低头看姜明川的脸。这家伙平时总是一副冷静到欠揍的样子，三根手指推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好像什么都算好了。可现在他嘴唇发白，额角全是汗，右眼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
“你他妈到底给自己装了什么？”她问。
姜明川动了动眼皮，声音很轻：“拔掉它……不然……警报会传遍所有世界。”
“我拔？你知道这玩意儿连着你的中枢神经吗？”
“我知道。”他喘了口气，“但我不能停机……系统会判定目标丢失……自动引爆备用信标。”
程知遥愣住。
也就是说，如果他死，或者断电，后果更糟。
她盯着匕首柄，手指收紧又松开。
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动过手。但这是第一次，她得亲手在一个人身上做手术式拆除，还得保证对方不死。
“你说删‘星轨-配偶’那个文件……”她忽然开口，“是因为它和这个芯片有关？”
姜明川闭着眼点头：“那是激活密钥……他们用我妻子的数据当触发码……只要我还记得她……信号就不会断。”
程知遥呼吸一顿。
所以他在矩阵里说那些话，不是为了骗系统，是为了骗自己。他宁愿让记忆混乱，也不愿面对那段数据。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是下一个叛徒？”她问。
“我没得选。”他睁开眼，机械眼的红光映在他脸上，“你是我唯一能碰的人。”
这句话说得太直，太狠，程知遥差点没接住。
她扭开头，把电磁匕首从腰带上抽出来。
刀刃通电，泛着微弱蓝光。
“忍着点。”她说，“我要把你变成半瘫的混蛋了。”
她一手按住他肩膀固定身体，另一只手划开他颈侧皮肤。血立刻涌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风一吹，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散开。
仓仔同步扫描内部结构。
【发现主信号线两根｜辅助神经束三条｜建议优先切断左侧传输链】
程知遥调整角度，把匕首改成横向剥离。她不敢深插，只能一点点把组织分开，像剥电线一样小心。
姜明川的身体猛地一震。
“别抽筋。”她骂，“你现在抽一下，咱俩都得摔成饼。”
他没说话，只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程知遥继续操作。每动一下，都能看到芯片边缘有细小的线路在闪烁。那些不是普通导线，是直接长进肉里的生物电路。
“你这身体一半是人一半是机器了吧？”她嘀咕。
“比你想的多。”他哑着嗓子，“左臂神经、右肺叶、还有听觉皮层……都是替换过的。”
“谁干的？观星庭？”
“我自己。”他说，“逃出来那天，就只剩半条命。”
程知遥手抖了一下。
她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
不是被迫改造，是他主动切掉了自己的血肉，换上零件，只为活下来，只为记住真相。
她突然觉得喉咙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