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草看着农家乐的红灯笼依次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糊着红纸的窗棂,在结着薄霜的泥地上洇出一片片温柔的光斑。
后厨飘来的蒸汽裹着肉香、酱香和菌菇的清鲜,顺着晚风爬上每个人的鼻尖,勾得人肚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魏大姐,你看这凉拌木耳,得用咱菌棚新摘的木耳,泡出来肉头厚,嚼着咯吱响!”
阿红姐系着花围裙,端着一大盆黑亮亮的凉拌菜从后厨挤出来,粗瓷盆沿还挂着几滴红油。她嗓门亮得像挂在檐角的铜铃铛,震得窗台上的蒜苗都跟着颤。
魏大姐正帮着摆碗筷,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映着灯笼内衣红光:“阿红,你放心,是你家男人今早特意去菌棚挑的,说是给工人们补补精气神。”
她指尖划过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次性手套,“这新到的一次性手套,让大家吃着也安心。”
院角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刘老板正踮着脚往晾衣绳上挂红绸,被风吹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开工大吉横批啪嗒掉在姜新生头上。
小屁孩刚从姜伯母怀里挣脱出来,穿着件印着大狗狗的卫衣,此刻正举着横批咯咯笑:刘叔,您这是给我戴红帽子呢?
“去去去,毛头小屁孩懂啥!”刘老板拍着他后背笑,发胶梳的油亮发型被风吹得翘起几缕,“这叫开门红!你蓝草姐当年创业,我头一个挂的就是这副对子。
蓝草从内屋出来时,正撞见这幕。她换了件月白色针织衫,袖口沾着点钢笔水,显然是刚写完给银行的还款申请。
“刘大哥又欺负新生了?”她笑着解围,接过姜新生手里的横批,“这字还是老书记去年写的,墨色都沉透了。”
“蓝老板!”几个年轻工人端着铝盆从后厨出来,见了她都红着脸打招呼。盆里的馒头蒸得沸腾,热气模糊了他们额前的碎发。蓝草认得其中两个,是邻村的贫困户,去年跟着学了腌菜手艺,年底发工资时给家里添了台洗衣机。
“小心烫着。”她帮着扶了扶盆沿,指尖触到滚烫的搪瓷,“今晚多吃点,孟厂长说你们白天包装了八百箱酱菜,手都磨红了。”
“不累!”领头的小伙子梗着脖子,“蓝老板,你说了要冲销量,我们加把劲,争取下月工资给俺妹买台学习机!”
院中央的八仙桌渐渐摆满了菜肴。土陶碗装的红烧肉颤巍巍地晃着油花,砂锅里的菌菇炖土鸡咕嘟冒泡,竹篮里的蒸南瓜透着蜜色。最惹眼的是那盆群英荟萃,萝卜干、洋姜、黄瓜条码得五颜六色,浇着琥珀色的酱汁,正是去年拿了县农展会金奖的招牌腌菜。
“老少爷们,都入席喽!”随着孟厂长一声吆喝,工人们嘻嘻哈哈地找位置坐下。张二狗不知啥时换上了蓝草给他买的新夹克,正被几个老伙计拉着往主桌坐,他红着脸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个帮忙的。”
“啥帮忙的!”老书记端着酒杯走过来,一半银白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光,你是咱蓝草的爹,就是大家的长辈!当年要不是你把蓝草捡回来,哪有今天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