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双,伪装成棕色的眼眸,清澈,而深邃。
她没有坐,也没有去碰那杯,看起来无比诱人的红茶。
她只是,缓缓地,提起裙角,向着这位国王,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的宫廷屈膝礼。
“——伊芙·冯·阿斯特莱雅,”
她,在报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清晰地,捕捉到了,国王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果然如此的精光。
“——参见,我尊敬的,国王陛下。”
她,选择了,主动,掀开自己的第一张底牌。
国王沏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着眼前这个,明明是一副平民打扮,却行着最标准贵族礼仪的、充满了谜团的少女。
良久,他才缓缓地,笑了。
“……呵呵,有意思。”他放下茶杯,靠回到那张宽大的、由狮鹫皮包裹的王座之上,“……真是有意思。”
“……阿斯特莱雅家那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不仅,没有死在笼子里,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能搅动整座城市风云的、黑色的渡鸦啊。”
他,也同样,不再伪装。
一场,属于两个“顶级玩家”之间的、真正的“博弈”,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陛下谬赞了。”伊芙缓缓地,直起身,语气平静地回答,“……我,不过是,一只,为了活下去,而拼命挣扎的、无家可归的……‘流浪鸟’而已。”
“流浪鸟?”国王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可我怎么听说,这只‘流浪鸟’,现在,已经快把‘陋巷’那片,连我都感到头疼的‘垃圾场’,给建成,她自己的‘鸟巢’了呢?”
“而且,”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还拥有一对,连教会的‘圣光’,都为之黯然失色的、黑色的……‘翅膀’。”
伊芙知道,他在试探。
试探,她力量的来源。
试探,她的野心。
也试探,她与教会之间,那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陛下,”伊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您觉得,一只被猎人,追得走投无路的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是会选择,向那虚无缥缈的‘天空’祈祷呢?”
“……还是会选择,与同样被猎人所敌视的、来自‘深渊’的另一头‘猛兽’,联手呢?”
这个回答,堪称绝妙!
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与“邪物”的关系。
她只是,将这一切,都归因于了——“被逼无奈”。
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在教会的“追杀”之下,为了自保,而不得不,与“黑暗”为伍的……“受害者”。
并且,还在话语之中,隐晦地,向国王,递上了一份……“投名状”!
——我和教会,是死敌。
——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国王,看着她沉默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同狐狸般,精明而睿智的光芒。
他在……权衡。
权衡,拉拢她,所能带来的“利益”。
与,得罪教会,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良久,良久。
他才缓缓地,开口,说出了一句,让伊芙都感到有些意外的话。
“……茶,快凉了。”
他指了指,桌上那杯,早已没了热气的红茶。
“……尝尝吧。这,可是,我最珍贵的收藏。”
“……它的名字,叫……”
他看着伊芙,一字一顿地说道:
“——‘帝王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