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示意旁边的埃利奥特和所有仆人都退下。
偌大的会客厅里,很快只剩下了父女两人。
伊芙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用尽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她头晕目眩,但她强撑着没有倒下。她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她不能再以一个“罪人”的姿态去进行。她必须站着,以一个“参与者”和“情报提供者”的身份,来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
“首先,关于那本魔法书。”伊芙直入主题,“它并非我主动寻得。是上周在王后举办的茶会上,维克多子爵夫人‘无意’中向我提及,城西的一家古董店里,有一本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古籍。”
“维克多?”公爵的眉头皱了起来。维克多子爵,是他政敌阵营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是的。”伊芙点了点头,“我派人去买下了那本书。而那家古董店,就在我买下书的第二天,就关门歇业,店主不知所踪。”
公爵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其次,关于昨晚的地点。”伊芙继续抛出重磅炸弹,“那处废弃的庄园,虽然在我母亲的名下,但实际上,它的地契在半年前,就已经被管家抵押给了‘白鸽’钱庄,用于填补家族的一笔账目亏空。而‘白鸽’钱庄的幕后老板,是财政大臣霍尔的远房侄子。”
财政大臣霍尔,公爵在朝堂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公爵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粗重。
伊芙的这两条信息,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剖开了事件的表象,露出了其下隐藏的、肮脏的政治阴谋。
这一切,根本不是她女儿争风吃醋的胡闹,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针对阿斯特莱雅家族的精准陷害!
有人故意将一本禁忌魔法书送到她女儿手中,又巧妙地引导她在一个与政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举行仪式,然后再向光明骑士团告密。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无论仪式成功与否,伊芙·冯·阿斯特莱雅都会被当场抓获,人赃并获。届时,阿斯特莱雅家族将陷入巨大的丑闻和政治被动之中,轻则声望扫地,重则被剥夺爵位。
好狠毒的手段!
公爵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愤怒和失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探究,甚至是一丝……惊异。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只知道衣饰和舞会的女儿,竟然能在如此巨大的变故之后,还保持着这样清晰的头脑,冷静地分析出了事件背后的脉络。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公爵沉声问道。
“没有。”伊芙坦然地摇了摇头,“维克多夫人可以说她只是随口一提,古董店主早已消失,钱庄的账目也肯定做得天衣无缝。但是,父亲,您我都知道,在政治斗争中,‘合理的怀疑’,有时候比证据更重要。”
她顿了顿,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而且,我现在……有了一个所有政敌都无法比拟的‘优势’。”她抬起被绷带包裹的手腕,“这个‘诅咒’,虽然给我带来了麻烦,但也让我拥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能让教会的审判官自己说出内心的罪孽。”
“亚瑟团长虽然软禁了我,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是整个王都最‘安全’的人。没有人敢在光明骑士团的眼皮子底下对我下手。这给了我们宝贵的时间,去调查真相,去……反击。”
她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她将自己从一个“家族的负资产”,成功地塑造成了一个“身处风暴中心、具有特殊价值的棋子”。
公爵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良久,他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从今天起,你搬到北塔的房间去。”他缓缓说道,“我会派最好的医生为你调理身体。你需要什么,就列一张单子给管家。”
这是……同意了?
伊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她成功地用“利用价值”,换取了父亲的“庇护”。
“但是,伊芙。”公爵的语气再次变得冰冷,“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再给家族带来任何麻烦……”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清晰明了。
伊芙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一丝自嘲。
“是,父亲。为了阿斯特莱雅的……荣耀。”